“为何?”陆乩野质问,“你难道不想灭了魏国,替你的大晋复国吗?”
“我自然是想的,可从我被?你带出晋国皇宫的那一刻开始,我所见到的便与我所想的截然不同。”殷乐漪指掐掌心,“我一直以为晋国是因魏国而亡,可在魏国铁骑侵略晋国之前,我的国家便早就是千疮百孔……”
“晋国的百姓们过着水生火热的日子,而我这个公主却不知人间疾苦,不知战火起白骨枯,不知子民食不果腹。每日只知风花雪月,发髻要梳何式样?,罗裙要绣何花样?……”
她?苦笑着说出自己从前所行之事?,两?行清泪从她?颊边滑落,“试问一个国家有?这样?的皇储,又怎会不被?倾覆?”
“家国大事?,不是你一人之力便可以扭转乾坤的。”陆乩野走近殷乐漪,想将她?拉入怀中抚慰,“但你现在有?我,我可以帮你的,殷姮。”
殷乐漪却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可我的子民们并不想我复国,晋国给他们带来的只有?连绵不止的战火,而他们渴求的是安稳的生活……”
不止晋国百姓如此做想,全天下的百姓恐怕都是这样?的想法。
陆乩野握住她?的肩头,迫她?看着自己,“你要想成大事?,坐上皇位,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可我不想要牺牲!他们亦不想要战火!”殷乐漪眸中泪摇摇欲坠,“从前做晋国公主时我已亏欠他们良多,我不想再因一己之私让他们再次饱受战火之苦!”
“陆欺,你说我软弱也好,怯懦也罢……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她?自责的啜泣,“我可以不坐皇位,可以庸碌的过完一生,我做不到像皇叔一样?为了一个皇位活得面?目全非,不像一个人……”
陆乩野死死地掐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该用来跟我分道扬镳的借口。”
“……可你所行之事?与我想做的截然不同,我想结束和宁王的战争,而你想覆灭魏国便只会让这战火一直燃下去。”殷乐漪喉咙泛出苦涩,“你要为你的复仇筹谋,而我也要为我的所思所想另谋出路……”
陆乩野咬牙道:“就算你我所行的路背道而驰,你我也不应就此一拍两?散!”
殷乐漪柔声细语,嗓音却有?些发抖,“陆欺,那你会为我放弃你筹谋多年的复仇吗?”
陆乩野斩钉截铁:“不会。”
“这便是了。”殷乐漪明眸含泪,温柔似水,“我也不会为你放弃我想做的事?。所以你我二人往后只会越行越远,与其再次反目成仇,不如就此罢手?,我们往后再见还能……”
“我不会对你罢手?!”陆乩野目眦欲裂,“殷姮,你休想!”
殷乐漪强撑着的风轻云淡被?他的怒火震碎,“陆欺,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我们即便强留在一处,日后也不会有?结果!”
“那我便不要这结果!”陆乩野怒吼:“我只要你!”
殷乐漪的泪因他话里?的偏执而吓得滞住,她?以为自己平心静气的和陆乩野说完这番心里?话,他便会迁就她?理解她?。
因陆乩野如今在自己面?前再不是从前那样?的强硬蛮横,她?便险些忘了,他对她?的迁就不过是源于她?未触碰他的雷池。
陆乩野对她?的执着超出了她?的预想,陆乩野可以为她?收敛锋芒,伪装平和,可前提是她?不能离开他。
殷乐漪唇瓣颤抖的开口:“可是我们……我……”
她?泣不成声,语不成句,泪无声地落。
面?对陆乩野怒不可遏的脸庞,她?将满是泪水的脸埋进他胸膛,哭着问他:“……陆欺,你难道想叫芙蕊再杀你一次吗?”
第087章 最好
两个人背道而驰, 所?行所?思不能殊途同归,便只会?相看两厌,由爱生怖再生恨。
殷乐漪和?陆乩野已?经试过一回反目成仇的滋味了, 他们还能变成如今缓和?相处的局面已?是极不易, 若再重?蹈覆辙,她?和?陆乩野的结局必定只会?更加惨烈。
所?以在?他们关系最缓和?之际分道扬镳,这是殷乐漪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可陆乩野为什么就不愿意再迁就她?这一次, 只要这最后一次就好。
漫天风雪之中,少女埋在?陆乩野胸膛,哭声被她?自己刻意压的细小, 不想叫陆乩野听见。
可她?越是这般倔强的强忍, 那哭声便越发显得可怜。
而她?的哭声, 陆乩野又怎会?听而不闻。
但?她?想与陆乩野决裂的念头太过突然,将?陆乩野的心绪搅得一团乱麻, 他一时之间的确没有想好该如何解决此事。
“漪漪, 莫哭了。”陆乩野抑住怒火,放缓了语气?对她?道:“你方才的话我便当不曾听见, 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他松开钳制着她?的肩头,捧起她?的脸, 怜惜的想吻一吻她?,背后这时传来吴娘子的惊疑:“送个干柴, 你们夫妻怎么吵起来了?”
殷乐漪忙背过身去拭掉脸上?的泪, 还是被吴娘子瞧见,她?忙拉过殷乐漪往自己家中走,回头责备陆乩野:“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也没有将?娘子弄哭的道理?……”
陆乩野没搭腔,他此刻心绪尚未平复。
吴娘子是个热心肠, 领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回到院中,一路上?都在?劝慰他们,夫妻吵架拌嘴乃是常有之事,切莫因小事伤了夫妻情分。
殷乐漪平复了情绪,只安静的听着吴娘子讲。陆乩野更是沉默,要了些草料喂他的乌云。
吴娘子便又是讲什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本是一条心,有什么事夫妻俩都该和?和?气?气?的静心相谈。
但?他们二人皆无什么反应,反倒是把吴娘子自己说的口干舌燥,想为自己倒碗水润润嗓,发现那壶里?的水都冷得结了冰,便只得起身去灶房里?烧热水。
并非是殷乐漪冷情,而是她?和?陆乩野本就不是夫妻,又何谈一条心?
他们的性子又更是天差地别,要行的路也是相悖的,她?越往深想便越觉得此结无解,她?和?陆乩野注定不能同舟。
乌云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一向只吃军中最上?乘的精料。陆乩野喂了它几?把草料后它便不肯再吃,嫌弃的把头转了过去。
陆乩野蹙了蹙眉,将?草料丢了回去,走回到殷乐漪面前?,压低声问:“我且问你,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军营回不去,我想去鄯州。”殷乐漪斟酌道:“杀宁王。”
“你拿什么杀宁王?”陆乩野冷笑,“你是会?暗杀之术还是武艺卓绝?”
一个扶风弱柳的女娇娥,恐怕还没见到宁王的面便被宁王的手下擒获了。
殷乐漪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