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多疑的魏宣帝忍不住揣测,襄王今日尚且能杀手?足,待他日襄王要想荣登大宝,难道便不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他这个父皇吗?

魏宣帝疑虑深重,回到御书房后更是无心批阅奏折。

随侍太监在这时匆匆跑进来?,“陛下?……娉婷公主薨了。”

魏宣帝震怒的拍案而起,“朕派去的人是将娉婷贬为庶人,朕的女儿为何会死?!”

太监诚惶诚恐地道:“……陛下,娉婷公主不愿被贬为庶人驱逐出宫,又得?知?胞兄肃王死在了维州,这才悲痛难忍的触柱自尽了……”

魏宣帝瘫坐回龙椅上,一日之?间痛失一双儿女,纵使他暴戾冷血,心中也难以不生哀痛。

襄王若是肯顾念那一丝手?足情分,将肃王活着押送回京,娉婷也不会万念俱灰的寻了死路。

归根结底,还是襄王心肠太狠了些。

他有个这样狠辣无?情的儿子,往后他的帝位还能一直稳坐下?去吗?

魏宣帝挥了挥手?,“将传朕旨意的宫人,和娉婷宫中的宫人全都处死,朕要他们为朕的女儿陪葬……”

娉婷公主自裁,宫中随伺娉婷公主的几十名宫人接连被处死,一具具宫人的尸首从公主的宫内被拖出来?,地面上的血洗尽不到片刻,又有新的血将地面染红。

魏宣帝的暴行?从后宫传到前?朝,但魏宣帝有过?战杀言官的先例,群臣即便对君王的暴戾行?径颇有微词,也无?人敢上谏。

魏国皇宫这一日都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下?,而陆乩野却正?因这死气沉沉氛围,心情分外畅快。

他离开魏国皇宫后,便拎着一壶酒,一路打马游街一路饮酒,慢条斯理的往城外的军营赶。

这世上大约无?人能懂陆乩野的畅快是为何,只是从旁看着魏宣帝一步步将他的儿女逼上死路,而魏宣帝却还一无?所知?的愚蠢模样,他便觉得?极为畅快。

畅快之?余,他更期待日后魏宣帝得?知?真相后又该是如何的绝望。

陆乩野畅快的将一壶酒饮完,抵达军营大门,将酒壶往地上一摔,又做回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陆少将军。

此前?襄王前?往维州讨伐肃王,从他麾下?借走了两千骑兵。

前?线负责统领骑兵的将领,给陆乩野传来?了此次战役损失的骑兵数目,及整场战役的情况。

他坐在营帐内,看完整封信便敏锐的觉出不对,询问将信送回的士兵,“据本将所知?,肃王一共有三万兵马,两万骑兵。按照这场战役的时间和作战布防来?看,损耗至多不会超过?两万兵马,为何信中肃王投诚的兵马竟不足一万人,还有两万去了何处?”

“这……”士兵被问住,前?思后想一阵后,答道:“回将军,属下?随襄王殿下?一同进维州城清点肃王残党之?时,的的确确只剩下?九千多号人,至于将军所说的另外两万人,属下?不曾见到。”

“赫连殊对这个兵马的数目不曾起疑?”

“不曾。”士兵如实道:“襄王殿下?一进维州城便忙着安抚百姓,清点肃王残党一事交由了下?面人。”

赫连殊极为在乎自己在百姓中“贤王”的名声,打完胜仗便急着在维州百姓面前?表露出他贤德爱民的一面。

蠢货一个。

陆乩野对赫连殊嗤之?以鼻,挥退士兵后,又将写有兵马数目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公子,襄王不曾有过?行?军的经验,所以不似公子这般看一场战役便能知?晓兵马粮草的损耗。”傅严思索道:“但凭空消失两万兵马不是小事,若不查清这两万兵马的去向,恐怕又会生出事端。”

“维州因战乱封锁多日,我们的探子也未能潜入其中探知?消息。”傅谨向陆乩野提议,“公子若想查清这两万兵马的去向,属下?建议不如等襄王回都城后,我们直接提审肃王麾下?的将领,问出此事的来?龙去脉。”

陆乩野起身走到舆图前?,“维州距都城千里,赫连殊要借这回的战功在维州做出功绩,断不会这么快回京。我可断言,这两万兵马一定会趁赫连殊返程前?生变。”

他的视线扫过?维州、崇州、龚州、冀州四?处,倏尔记起一年前?和晋国的一场战役,寻到了蛛丝马迹。

“傅严傅谨,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在鄯州一战后,赫连鸿随我入晋国都城前?,与晋国的宁王结盟一事?”

“自然是记得?。”傅谨对宁王此人十分鄙夷,“宁王暗中投靠我们大魏,想借我们大魏之?力将晋文帝拉下?马,自己坐上晋国的皇位。但陛下?不容他,我们入主晋国都城后,陛下?便派人截杀了他。”

“派的是何人?”

“截杀宁王一事陛下?不曾交给我们,属下?听说当初是肃王负责此事的……”

陆乩野回忆顷刻,又拿起书信扫了两眼,“我若没记错,当初宁王投诚的私兵数恰好就是两万。”

“而鄯州和崇州、龚州两地都有接壤。”

傅严当即反应过?来?,“所以肃王当初起兵先攻占的便是崇州龚州,乃是为了和这两万兵马汇合?而这两万兵马是宁王的,可宁王不是应该死了吗?”

“且看着罢。”陆乩野将手?里的信焚烧,火光燃起将他的眼神映照的亮得?惊人,“若宁王没死,又恰好和此事有关?联,魏国马上便要战火连天了。”

社稷动?摇,江山不稳,魏宣帝的皇位又焉能坐得?安稳?

“此事你二?人切记守口如瓶,我等着看那人如何行?事。”

信燃成灰烬,被陆乩野随手?弃之?,“傅严,你再?寻个由头将方才传信的士兵留在军营中,别再?让他回到维州。”

“属下?领命。”

傅谨紧跟着兄长傅严走出营帐前?,又忆起一事,斟酌着回禀道:“公子,还有一事。”

“何事?”

“绛清殿今日派人来?将我们送去的礼全都退回来?了。”傅谨声气变小几分,“莫不是公主那边有了什么误会……”

陆乩野几乎是立刻便想通殷乐漪为何如此,在心中冷笑?,能有何误会,不过?是不想同他扯上半分干系罢了。

他自认已攒足了耐心待殷乐漪,而殷乐漪还是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一般,即便口头答应了对他不躲不避,可她却不曾主动?向他靠近过?一次。如今更是将他赠予的东西尽数退还,这让陆乩野心中如何还能无?波无?澜?

殷乐漪只有需要他时,才会主动?来?寻他。

思及此,陆乩野余光瞥了眼一旁的舆图。

若他的推测无?误,殷乐漪很快就会登门来?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