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商量,这是魏国皇权在压着她?们这对亡晋国的母女。
所以无论?殷乐漪愿不愿意,她?都要去家宴陪陆乩野唱完这出戏。
殷乐漪垂眸轻咬下唇,咽下心中憋屈,“儿臣明白。”
贵妃抱紧女儿,心疼的顺着她?纤弱的背,“儿啊,委屈你了……”
“只要能同母亲在一处,日日得见?母亲,儿臣便半分都不委屈。”殷乐漪没把自?己的忧虑在母亲面前展露半分,浅笑道:“不过?是陪他们父子唱完这出戏罢了,儿臣一定照做。”
她?越是乖顺贵妃便越是心疼,可恨她?母子二人竟被欺凌到了这个份上,她?被百般磋磨的女儿竟还要将苦楚吞进肚子里,反过?来为那狂徒陆乩野解围澄清,当?真?是可恨。
“母亲,儿臣还有一事要与您商量。”殷乐漪从贵妃怀中抬起?头,“襄王给儿臣的殿里送了些厚礼,我与他并无私交也并不想和他有甚牵连,想将其退回可又怕触怒他。母亲在宫内待了许久,应当?比儿臣更了解襄王,您说儿臣该如何做?”
此事贵妃亦有听闻,她?沉吟道:“襄王素有贤王之称,从不自?持亲王身份欺压旁人,与谁人都交好,加上他又是皇后所出,在各嫔妃和皇嗣口?中素来都是贤德有礼的。我从前搬来雍华殿时,他亦赠过?厚礼。”
“贸然?退回的确失礼,等过?段时日母后为你备一份礼以你的名?义再送还给他,你们便好两清。”贵妃又叮嘱道,“乐漪,你的顾虑是对的。不要与他亲近,不止是因为他是皇嗣,还因他更是个男子。”
她?抚摸女儿如花似玉的脸,“我儿生来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难保有人狼子野心觊觎。待往后母亲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将你送出这虎狼窝。”
殷乐漪大约知道母亲为她?属意的郎君是谁,她?心中虽有不愿,却不想拂了母亲的意,便佯装不知,“好不容易与母亲相见?,我还想留在母亲身边,不着急嫁人。”
贵妃依着她?:“好,那便再在母亲身边再待些时日。”
她?们母女相处片刻又去用过?晚膳后,殷乐漪才回到自?己的绛清殿中。
“都出去罢。”
“是,公主。”
殷乐漪屏退宫婢,面上强撑的从容有了丝裂痕。
那枝装着芙蕖花的木匣还摆在她?的妆台前,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它的主人阴魂不散。
殷乐漪走到妆台前拿起?木匣抬手想将其摔在地上,可又觉自?己此举是无能之人借物泄愤罢了。
事已至此,她?逃不了更躲不得,便是早被陆乩野吓破了胆,她?也要硬着头皮去赴那场宫宴。
大庭广之下,殷乐漪不信陆乩野会真?的杀了她?。
魏宣帝认回了皇子龙心大悦,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连那被幽禁许久的娉婷公主也得了特赦,解了她?的禁足。
为十六皇子举办家宴的消息更是在宫中不胫而走,魏宣帝将重明宫赐予十六皇子,宫中的嫔妃和皇嗣将祝贺的厚礼每日流水似的往重明宫里送,便是皇后也备了一份大礼。
明面上都是为着陛下寻回皇子祝贺,可私底下却都藏了一份拉拢结交的心,毕竟这十六皇子手中还掌着三十万精兵,大魏兵马他手中便占了一半。与他交好,让他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只有说不尽的好处。
宫宴那日风轻云淡,皇后为彰显贤德与重视,将为十六皇子的宫宴特设在主殿。
殷乐漪随母亲一道去赴宴,妆容清淡,打扮素雅,就连裙衫都挑了一身极浅的天青色,在一众大红大紫的嫔妃公主之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母亲是贵妃,席位只在皇后之下,极为显眼。
但殷乐漪既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更不想出挑,席位便安排在了最末尾处。
殿中三三两两的有人到,殷乐漪站在角落行礼,仪态端庄,姿态谦卑,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赫连娉婷随滟嫔来时,便一眼瞧到了角落里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解除幽禁后第?一件事便是在父皇面前又哭又跪的忏悔了一场,因不知陆少将军是同父异母的胞兄她?才会犯下大错折辱了皇家名?声,父皇对此也有几分内疚,便又待她?宠爱如前,近来她?的气焰比往日盛了许多?。
陆乩野和晋国公主一事赫连娉婷早已探得清楚,她?虽已不敢对陆乩野有男女之心,但一个亡国公主能和陆乩野不清不楚,她?一个大魏盛宠正浓的公主却要被陆乩野那般蔑视,她?很是不甘心。
加上正是殷乐漪的母亲抢走了她?母妃滟嫔宠妃的位置,赫连娉婷对殷乐漪可谓是新仇加旧怨。
“母妃。”赫连娉婷与滟嫔耳语,“儿臣去会会那晋国公主。”
滟嫔因女儿得宠,近来也被魏宣帝翻过?了几次牌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便想重回妃位,将魏宣帝偏宠的贵妃拉下马。
滟嫔嘱咐道:“莫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儿臣明白。”
母女俩分头,滟嫔去拜见?皇后贵妃,赫连娉婷支身走到角落处,路过?殷乐漪的席位时故意用衣袖打翻了她?席案上的酒盏。
殷乐漪躲闪不及,衣袖被酒淋湿了大片。
“失礼了,我这袖子怎的就带翻了妹妹的酒盏。”赫连娉婷装模作样,“还不快来人清扫干净,为妹妹换一壶酒来!”
殷乐漪看得分明,赫连娉婷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和赫连娉婷无冤无仇,能叫赫连娉婷见?她?第?一面就如此敌视她?,殷乐漪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她?不欲同魏国得宠的公主争辩,站起?身来低眉顺眼道:“不过?一盏酒罢了,公主言重了,我下去换身衣裳,失陪了。”
她?不怨亦不怒,语气更是轻柔和煦,反让赫连娉婷觉得自?己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很是不痛不痒。
“木槿,你陪我一同回去。”殷乐漪唤道。
“是。”
赫连娉婷见?殷乐漪正要往殿外走,对心腹宫婢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将早已备下的粉末倒进殷乐漪的酒盏里。
数丈之隔,隐在正殿后方阴影中的少年?将此举看得一清二楚,他再远远地瞧一眼那抹天青色的身影,眸中浮现出讽刺的笑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从他身边逃跑,总要尝些苦头。
殷乐漪正要离开正殿,却听太监尖细的嗓音一唤:“陛下驾到”
“十六皇子驾到”
殷乐漪面色一白,忙不迭带着木槿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忍着屈辱,和满殿的人一起?跪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