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皇宫里没有晋国?的皇后,只有魏国?的贵妃, 自然也不再有晋国?公主的母后。
殷乐漪心?中酸楚, 转身扑进母亲怀里, 紧紧抱住母亲,“母亲, 是儿臣无能才让您……让您每日与仇人朝夕相对, 还让您为?儿臣担惊受怕,儿臣不孝……”
贵妃忍住眼泪, 拍着殷乐漪的背像她幼时一样的哄她,“再苦再难的日子你和母亲都已经挨过来了, 往后母亲会?护着你。”
殷乐漪被陆乩野私藏一事,贵妃心?中明镜似的。但殷乐漪回来数日, 她却?一句也不曾问?及她从?前在陆乩野府上的事, 唯恐又教女?儿伤心?。
“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只要有母后在,绝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分毫。”
殷乐漪从?母亲怀里抬起头, 拭干自己脸颊的泪,“……母亲, 往后该儿臣护着你了。”
贵妃摸摸她的小脸,“你还是个?孩子,如何能护母亲?”
“母亲,儿臣已经长大了。”殷乐漪不再哭泣,压低声道:“儿臣之所以会?藏在陆欺府上,乃是因为?儿臣在被押送到魏国?都城的那一日,陆欺受魏宣帝之命打算除掉儿臣。儿臣虽无实证,但魏宣帝以暴政闻名?,儿臣不信他会?真的留儿臣这个?正?统的晋国?皇室活着到魏国?。”
贵妃面色也变得凝重,“乐漪,你的猜测也是母亲的顾虑。但宣帝对母亲尚算有几分情分,宣帝若不想与我?撕破脸皮,一时半刻便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
“母亲为?何这般相信他?”
贵妃回忆往昔,“宣帝年少时曾到晋国?都城游历,后遇上歹人险些殒命,我?外出访友正?好?撞见,便救了他一命,对他也算是有一份救命之恩。”
只是贵妃不曾料到自己当初救的是一条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仅覆灭了她的国?家,还逼死了她的郎君,让她国?破家亡,连她惟一的女?儿也不打算放过。
贵妃愧疚:“也是母亲遇人不淑,这才酿成今日的祸事。”
都说施恩不求报,但贵妃若早知今日,当年绝不会?救宣帝一命。
殷乐漪也是眼下才得知母亲与魏宣帝有这样的一段过往,她拉着母亲的手安慰,“母亲,你才劝儿臣前尘往事都已过去,您自己又为?何要去钻那牛角尖?儿臣如今既然已回到您身边,往后无论发生何事,你我?母女?二人一同面对。”
贵妃总算开?颜,欣慰的抱住女?儿,“我?儿乐漪,果真是长大了。”
殷乐漪乖顺的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心?中却?在思量自己如今的处境。
魏宣帝若真想要她的性命,母亲也只能护得了她一时。
殷乐漪已经在陆乩野身上尝过一回将性命和未来交托给?旁人的苦头了,与其等着魏宣帝对她大发慈悲,她更该想办法将自己的性命握在自己手中,还有她的母后和亲族,她都要一一护住。
“娘娘,裴少卿在外求见。”宫婢在殿外通传。
“乐漪,裴少卿该是来寻你的。”贵妃松开?女?儿,“母亲在朝堂一人也不识得,得知你失踪,数月来一直都是裴洺一人在宫外为?母亲奔波苦寻你的下落。”
见她还是无动于衷,贵妃倒也不再逼迫,“也罢,你若真不想见他,我?便让宫婢们打发他回去。”
殷乐漪默了片刻,“母亲,我?见。”
裴洺在殿外候了许久,传唤她的宫婢这才姗姗而来。
“裴少卿,娘娘说今日秋高气爽,便邀您一同去御花园逛一逛。”
裴洺作揖道:“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不多时,贵妃从?殿内移步走出,身侧亲昵的挽着一个?少女?。
少女?体态轻盈,着一身鹅黄裙衫,飞仙髻上簪着两朵清雅簪花,两条发带穿过发髻妆点在脑后,她淡妆樱唇,气质脱俗,两条发带在她身后随风飘摇,更衬的她灵动娇俏,翩然欲仙。
似是察觉到裴洺的视线,少女?向裴洺淡淡的投来一眼,裴洺回神行礼,“见过娘娘,见过殿下。”
“裴少卿快快请起。”贵妃抬手,“且随我?母女?一同去御花园罢。”
“微臣领命。”
一路上贵妃兴致颇高,有意无意将话引到殷乐漪和裴洺身上。殷乐漪不想拂了母亲的意,待裴洺虽算不上热络,倒也不算冷淡。
等他们到一处亭子里刚坐下,贵妃便起身,“本宫去前边看看新开?的菊花,你二人在亭中喝喝茶歇一歇。”
她有意让殷乐漪和裴洺独处,留了几个?宫婢守在亭外,自己则去前边赏菊,离他们二人算不得远,一回头便能瞧见。
殷乐漪和裴洺面对面坐着,殷乐漪对他没什么话好?说,裴洺虽有满腔的言想与她讲,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最终,还是裴洺先打破了沉寂,关切道:“殿下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有劳裴少卿挂心?,我?有母亲在侧自然一切都是习惯的。”殷乐漪客气疏离,“母亲在宫中独木难支,幸而有裴少卿还愿意帮衬母亲寻找芙蕊的下落,芙蕊多谢裴少卿。”
“殿下折煞微臣了,助娘娘一臂之力是微臣的本分,更何况寻回殿下亦是微臣的心?愿。”裴洺发自肺腑,“如今能见到殿下平安归来,微臣便心?满意足。”
他言辞之间一片坦诚,只求殷乐漪平安。可他裴氏一族通敌叛国?在前,殷乐漪心?中实难放下这件事,待裴洺一如从?前。
她沉默良久,重新开?口:“多谢裴少卿,只是我?如今身份尴尬,裴少卿还是莫要在人前再唤我?殿下了。”
母后虽是贵妃,但殷乐漪却?不是魏国?的公主,在这宫里她需得谨言慎行,半步也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传到魏宣帝耳朵里,便给?了魏宣帝除掉她的由头。
“是微臣思虑不周了。”
“无妨。”
裴洺重新打量殷乐漪,见她神情淡淡,与他记忆中时常巧笑嫣然的模样大相径庭,猜想她定?是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陆乩野蒙蔽圣听,违背圣意。朝中的大臣这几日每日都在上奏弹劾他,陛下虽还未下旨定?他的罪,但他即便侥幸不死,他骠骑大将军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
“届时他被贬为?庶人,也算是罪有应得。”
殷乐漪垂下睫羽,端起面前的清茶掩面茗了一口,轻声问?道:“他可有上折自辩?”
“他这几日都不曾来上朝,众目睽睽,铁证如山,他便是自辩也无用。”
陆乩野私藏芙蕊公主,裴洺恨不能将其手刃,这段时日一直派人盯着骠骑大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他大约也知晓自己大限将至,这几日都待在他的府邸里侍弄芙蕖花,一个?都城的芙蕖花都被移植到了府上,可活不过两日便尽数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