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1 / 1)

宣帝只沉默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久久没有开口,等刘兆哭累了,才忽的问,“你今日来我面前哭,是真的知错了,还是怕了?你有多少事瞒着朕?”

刘兆茫然,不明所以。

“你说自己知错了,那朕问你,江南供奉给你的那笔税银,你用到何处了?东宫的吃喝穿用,皆由十二监所出,你用那些银子,做什么了?”

刘兆张了张口,“儿臣……”

“万贵人有孕,你有没有口出恶言,心生恶念,甚至,蓄意谋害庶母及弟妹?”

刘兆就算是吓傻了,也还记得这个不能认,“儿臣不曾,不曾谋害庶母啊!”

宣帝冷着脸,“是不曾,但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你拿着那笔税银,让孙家结交拉拢朝臣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宣帝低下头,直视着太子的眼睛,“是觉得,储君的位置,坐得太憋屈了,想朕快点给你腾位置?还是觉得,朕老了,该给你让位了?!刘兆,是不是?!”

“储君再好,哪有当皇帝好?”

“朕罚你禁足,你心里百般不愿,怕是早就想取而代之了吧?”

宣帝一句句的逼问,语速快得和他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看着刘兆心虚地低下头,胸膛被失望、愤怒填满,他一把抓住座椅副手,厉声喝道,“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刘兆被质问得肝胆俱裂,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动作和念头,竟早就在宣帝面前暴露无遗,他连一句话也回不上,呆呆愣住。

宣帝靠回座椅,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着。当初前刑部尚书要查税银案的时候,他让胡庸拦住了,他只当太子奢靡,自己用了,直到魏戟请罪说出当时查出那笔税银流去了孙家。

他才知道,胡庸那时就没和他说真话,他的心腹,一手提拔的胡庸,在他和刘兆之间,选择了向储君示好。

真是他的好儿子,他的好臣子啊!

“既无话可说,便滚回你的东宫去。”宣帝闭眼,冷冷一句。

132. 第 132 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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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宁氏低着头, 见床榻上的皇太女沉沉睡去,便将帐子拉下来,因怕惊醒了小女童, 动作很是轻柔。她起身, 正要出去, 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宁氏抬眼一看,见是太子妃, 刚要开口, 却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不禁吓了一跳。

宁氏下意识上前, 口里喊了以前在府里才唤的称呼, “娘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抬起头, 牢牢握住乳母的手腕,力度之大,令宁氏一时吃痛,但她没有挣扎, 只是抬手环住太子妃, 如幼时哄她那般,轻轻拍着肩膀, “出什么事了?您别慌, 奴婢在呢。”

太子妃没有说话,直到被宁氏扶着坐下, 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里,冰冷的手逐渐回温,涣散的意识也随之归来了。她张了张口, 叫了一声“嬷嬷”。

宁氏被她叫得心都碎了,太子妃是家中长女,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夫人就诞下了第二胎,是个男孩儿,太子妃又是姐姐,又是女孩儿,自然不如弟弟得父亲母亲宠爱。看母亲抱着弟弟,年幼的小女孩儿便泪眼涟涟地来找她,她奶大的孩子,怎么不心疼呢?小时候命苦也就罢了,长大了又没嫁得良人,外人只道当太子妃体面,是未来的皇后,可她晓得的,多少苦,太子妃都是朝肚子里咽的。

宁氏哽咽,连声应她,“奴婢在呢,您心里有什么为难的,跟奴婢说。”

“母后……”太子妃张了张嘴,觉得母后这个称呼,此时说出来,真是令人作呕,顿了顿,改口道,“她让我,用媛姐儿为刘兆求情。”

宁氏听得一脸疑惑,“用皇太女求情?”

“她给了我药,让我给媛姐儿服下。陛下恼怒刘兆,欲废储君,皇后想用媛姐儿的性命,来博取陛下的同情。”太子妃木着脸,解释道。她想起孙皇后说出这话时的神色,轻描淡写的语气,只觉得身上发冷。

她当时自然是不肯的,张口就拒绝了。

“母后,这法子未必有用的。储君之事,是朝堂大事,如何是媛姐儿一个孩子,便能左右的。”她绞尽脑汁来论证这法子的荒谬。

孙皇后却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力道很轻,声音也很轻,“有用的。陛下只是生气,只要有件更大的事,把这事压过去。你想想,若你是陛下,孙女病重早夭,你可舍得去严惩痛失爱女、伤心欲绝的儿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痛不痛,只看你用的力够不够。”

“你还年轻,往后还会有更多孩子的。本宫和兆儿,都会记得你的功劳。你想想,陛下废储,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只要兆儿好好的,你依旧是尊贵的太子妃,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想必无需我教你,是不是?”

宁氏听到这里,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虎毒不食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亲祖母,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很快想到,皇后不仅是祖母,更是皇后,是太子妃的婆母,是说一不二的长辈。

太子妃若不答应,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便可治她的罪,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这背后的道理,宁氏知道,自小熟读女德的太子妃,自然不会不知道,皇后对别人,也许还有所忌惮,但对她,却是无需有任何顾忌。所以,皇后连威胁的话,都没有说,大概是觉得,她除了答应和妥协,还有别的法子吗?

可是,自嫁进东宫,太子妃自认事事以婆母夫婿为先,恭谨孝诚,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即便刘兆的风流行径,让她颜面无存,她也不曾有过抱怨。

她为的什么?不过就是为了女儿,一切的隐忍、妥协,都只是为了媛姐儿。

她怎么可能去害她,那样小小的孩子,柔软地叫她母妃,睡觉的时候,要贴着她才能睡着,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她的胸膛。她抱着她的时候,整颗心都柔软得无以复加,她宁肯自己去死,也不会去害媛姐儿。

“嬷嬷,我宁愿自己死……”太子妃颤抖着,抓住宁氏的袖子,哑声道,“我宁愿自己去死,她还那样小啊,我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我就想,皇后不喜欢她,刘兆因她是女孩,连看都懒得看,那个时候我想,就算给我十个儿子,一百个儿子,我也不换的,绝不换的。”

宁氏亦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流着泪。

……

刘兆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守门的小太监听见动静,赶来开门,被他当胸狠狠踹了一脚,摔到地上,后背撞在石柱上,疼得立刻勾起了腰。

刘兆被帝王一阵质问,吓得肝胆俱裂,回到东宫,心里那股暴虐却涌了上来,他狠狠踩在那太监的手上,“狗东西,连你也敢看不起孤!你算什么东西,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也敢看孤的笑话?!”

太监不敢喊疼,自东宫被带走了一批人后,一直没有再派新的太监宫女来,人手不够用,以往轮值的班,如今都是他一个值了。是太子妃体谅他们,定了亥时后就不用守门的规矩。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解释什么,只跪趴着求饶,刘兆觉得没意思,才一脚踢开他,疾步朝里走。

回到殿内,刘兆怒吼,“拿酒来?!”

太监赶忙捧来酒,刘兆灌了自己一壶,身形一晃,眼前不由得出现自己跪在父皇面前,抱着他膝盖痛哭流涕的画面,霎时又闪过父皇阴沉着脸,一句句问得他哑口无言的画面,心头暴虐心起,一把抓起桌上放着的酒壶,狠狠朝地上摔去。

太监被这动静吓得不敢作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偏偏这又惹了刘兆的眼,他立刻想起,自己当着那些下人的面,跪的那数个时辰。

“都给孤滚!滚得越远越好?!都给孤滚!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