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惊鹊这时也感觉到有几分凉了,提着下裙老实地往岸上走,然而就在临上岸抬起一只脚时,她迟疑住了。
方才那一对鞋子被她甩到了草丛中,从水中到草丛中还要经过一段泥土路……而袜子那么薄如蝉翼的一小片已经看不到了……
她娇气,不喜欢光洁的脚被泥土弄脏,那样穿上鞋子会很不舒服的。
“为何不动?”顾峤见她抬脚迟迟不动,目光越发幽暗,乍一看同这山谷的影子没有两样。
“……世叔,鞋子太远,我拿不到了。”裴惊鹊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不愿意沾上泥土,愣是被她说成自己娇小可怜又无助,实在够不到鞋子。
夜空的明月寂静无声,远处果然传来了几声鸟雀的啼叫声,隐隐约约似乎在撒娇。
顾峤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在她无辜又有些心慌的眼神中,蓦然弯下了腰。
从未打破过自己人生惯例的顾首辅纡尊降贵,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捡起了属于她的鞋子。
本该掌握着众多人生杀予夺的手拎着的是一双精美的云履锦鞋,彩丝织就,宝石点缀,与肌肤相触软的不可思议。
裴惊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冷不丁地咬住了唇瓣,眸中水光潋滟,神色也变得愈加可怜无辜。
她不只是怕脚脏,双手提着下裙也实在舍不出来……
“世叔,劳烦您了。”女子从清澈的溪水中轻轻抬起一只沾染了水珠的脚,白若凝脂,粉若桃花。
裴惊鹊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颗心躁动中又夹杂着一丝隐晦的期待。
其实,顾世叔除了灰眸让她有些不安之外,年纪比她大了一些,性情过于无趣了些,其他方面还是很契合她的心意的。
她的脚抬的恰到好处,只差一点就能抵到他的下袍。
顾峤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不慌不忙地将鞋履套了上去,指腹的薄茧偶尔滑过她的脚趾、脚面。
一股强烈的战栗不禁让裴惊鹊又咬了一下唇。
两只鞋子都套上,她的双腿微软,顺势抱住了近在咫尺的一只手臂。
“世叔,我不是故意的,是腿软了。”裴惊鹊将手臂抱的很紧,仰头扑闪着眼睫毛,让男人听她小声狡辩。
真的是腿软了,才不是又放肆起来,故意的呢。
是吧,她是个乖巧的世侄女。
第11章 第十一章 他在纵容自己。
裴惊鹊在试探,虽然有些意外,但她确实在感受到窒息的同时也隐隐捕捉到了一分纵容。
她当然心知肚明自己的很多举动和要求早就越过了界限,说破了天,顾峤是顾明曜的亲叔父,和她之间的联系仅限于此。
然而,她无论用名声“威胁”还是旁若无人地闯进他的房间,亦或是故意借他的身份威慑周晋安,他竟然都没有动怒,命人将她这个牵强附会的世侄女驱离。
他和顾明曜口中的叔父很不一样。
裴惊鹊忍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期冀他会不会又一次默许她的举动,好奇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容忍自己。
是太子表兄还有可能东山再起?不,不对,顾峤身为首辅,连天子的决定都敢置喙,太子表兄和赵王之争波及不到他的身上。
难道他因为她和顾家的那场退婚闹剧心中有愧,今时今日是要弥补她?裴惊鹊想了想,又否认了,算起来,他仅仅只提过顾明曜一次,至于退婚一事更是一个字都没说到过。
排除了这两点原因,裴惊鹊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很是迷惑。她越是百思不得其解,面对顾峤时越是放肆,因为她想要探到他的底线,更想要知道他为什么纵容自己。
此时裴惊鹊搂着他的手臂笑,媚眼如丝,心情也极好。
无论什么缘由,被人纵容着总是让人开心的。无论脸皮厚还是薄,得寸进尺总是一个人的本能。
“世叔,我不是故意的~”
顾峤垂下灰眸,俯视抱着自己手臂软声解释的女子,轻而易举看透了她笑容背后的狡黠与期待,淡淡道,“嗯,玩水的时候腿软,方才你翻看信笺之时却是行正坐直。”
“轰”一下,裴惊鹊的耳边炸开了一道雷,她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偷看结果全被人收进了眼底。
也对,顾首辅坐的马车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一封信笺,或许一些朝政机密也在,能够留她一个人在里面,肯定是有人盯着!
意识到自己玩脱了,裴惊鹊悻悻地收回双手,站直了身体,垂下脑袋老实认错。
“信笺就放在那里,世叔,我以为您是放着让我看的,所以,所以就瞄了那么两眼。”勉强地解释一句,她又变得义愤填膺,将所有情绪都朝着信笺中的主人公而去,“世叔,这下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宁妃兄长派人到河东一定不怀好意,要么想杀我要么想对世叔您不利!”
“未经确定的事不要妄加揣摩,免得陷入歧途。”对她的指控,顾峤的反应平平,在他看来,宁妃的娘家父兄都不过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与他们对上是完全不需要的。
浪费时间精力而已。
“羹汤既然已经做好,去用膳。”他瞥月光下的女子一眼,眉峰微动。
高兴或者愤怒,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会格外的鲜明,他摩挲着指腹,忽然想真实地触摸那种生动。
一如他方才感受到的柔嫩肌肤,内含玲珑玉骨的脚踝。
裴惊鹊的下颌蓦然被两根长指捏住,她惊讶地瞪圆眼睛,正欲开口询问,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灰眸之中明白地显露出了严肃的厉色。
“朝堂文书不可随意翻看,记住了吗?”他的手指用的力道微重,裴惊鹊感觉下颌处隐隐作痛,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下次肯定不会了,世叔的话我一直记着呢。”她目光诚恳,作乱的心思在一个严厉的眼神之下很识时务地收了回去。
“嗯。”顾峤淡淡应一声,松开了扼住她下颌的手指,主动走在了前面。
裴惊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仰头看一眼他宽厚的背影,心情同样很奇妙,她偷看了要紧的信笺,竟然在他那里只得到了一声警告呀……
两人走到已经摆好膳食的矮席前面,顾峤先行落座,裴惊鹊不等他开口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