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裴惊鹊立刻垮下了一张小脸,眼中漾着的笑意也消失了。

她抬头,看到的是侍女们欲言又止的神色。

裴惊鹊一头顺滑的乌发有些凌乱,脸颊微红,唇瓣处布着淡淡的痕迹,不仅出门披着的斗篷不见踪影,衣襟也不大整齐……妩媚动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出去透了透气。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青萍胆子大,听着她的长吁短叹声,主动问出了口。

而翡香神色严肃,直接就问是否有人敢对娘子不敬。

裴惊鹊对着两个贴身的心腹摆摆手,回答的很诚实,不是有人对她不敬而是她明明白白地对一位长辈不敬,“好在世叔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的过错,明日一早你们定要在天亮之前就唤醒我,我得去和世叔赔罪。”

既然顾世叔拒绝照应她,她只好死皮赖脸地跟紧了他的车队。

“娘子的世叔?”两位侍女都愣住了,临伯早就弄清楚了驿站里面只有驿长和一些驿卒住,没听说有别的……莫非娘子是说那支商队的人?

“嘘。”裴惊鹊神秘一笑,冲着她们举起了一根手指头让她们噤声。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妙,这个道理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都怪我生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表兄……想不管也不行……同行…同房……床…”然而侍女不再出声了,她自己又嘟囔个不停,到最后笑起来花枝乱颤。

褪去衣裙,女子浸泡在了雾气弥漫的热水中,一张绝色的容颜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年纪大了还当不当用。”她随意捻了一片花瓣放在唇中,眼眸若有所思。

因为驿站里面住了贵人,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驿长就起身了,连带着数名驿卒也不得歇,预备着为贵人忙前忙后。

但他们愕然地发现贵人小女君起身比他们还要早,人就嫩生生地站在后院的花草中,梳着典雅高贵的凌云髻,衣袂飘飘,远远望去仿若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手中举着一只玲珑玉瓶,纤纤细指不停地点过一些花瓣,目光专注,似乎在收集露水。

“果然不愧是公府养出来的女君。”驿长稍微有些见识,猜测贵人女君收集露水是为了泡茶,不让人上前打扰。

赔罪就要有赔罪的样子,裴惊鹊若肯用心思,没有人会对她产生不满。

她采好一瓶清晨的露水,笑意吟吟地端着一壶上好的云顶茶以及若干点心,真正的如同一名小辈一般出现了昨日走错的房舍之外。

匡梁看到她还有她端着的茶壶呼吸一顿,心道这裴氏女时辰掐的真准,五爷刚要用早膳。

“世叔昨夜用了跑马汤,看来十分满意,我便又拿些牡丹花饼,想必也会合世叔的胃口。”她冲着匡梁还有周围的亲卫点点头,神态自然地走了进去。

匡梁本来还想拦一下,一想到昨夜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他变成了僵直的死人脸。

然而到了顾峤的面前,裴惊鹊又换了一种模样说辞。

“多谢世叔昨夜的教导,惊鹊今日穿戴地很整齐,为表感谢,我特意为世叔您泡了一壶云顶茶。用最清新的晨露泡的呢。”她眼巴巴地将茶水和花饼都奉上,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可怜,“世叔,昨夜我那件斗篷落这里了,可不可以让我找一找?”

顾峤的灰眸定定地看着她,指了指窗边的方向,那里赫然放着一件女子样式的斗篷。

“呀,原来真是落在世叔这里了。”女子媚眼一勾,开开心心地将斗篷系在了自己身上。

“出去。”等到她拿到了斗篷,男人立刻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神色冷淡。

似乎他直到现在才开口便是因为那件斗篷的缘故。

但裴惊鹊恍若未闻,她无惧首辅的威势径直坐了下来,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清粥,竟是准备要和顾峤一起用膳。

她娇气爱享受,清粥这类的早膳是碰也不碰的,只食花饼和乳糕,饮的是冬日存下的梅花露。

咬一口牡丹花做的糕饼,她惬意地弯起眼睛,还不忘为敬重的顾世叔倒一杯云顶茶。

“世叔,你快尝一尝啊,糕饼又甜又香,茶水清新,闻着也好舒服。”

她眼眸璀璨,充满了期待,脸上的笑意真挚又纯净。

顾峤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灰色的眼眸无风无浪。

但那杯云顶茶他不紧不慢接了过去,道了一声不错。

第7章 第七章 多了几分好感。

岂止是不错,她第一次觉都睡不好费心费力地讨好一个人呢。

裴惊鹊眨巴眨巴了眼,悄悄地往前倾了身体,眸中洋溢着欢喜,“能得到世叔的一句喜欢,惊鹊开心地紧,今后惊鹊愿意日日为世叔您泡这一壶云顶茶。”

所以看在她这么敬重长辈的份儿上,世叔是不是应该照应一下她这位世侄女?

女子忽然的靠近带来了一股幽幽的香气,顾峤的脑海中浮现出牡丹雍容绽放的场景,冷不丁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老实坐回去。

他的灰眸平静地看过来时,裴惊鹊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厉地训斥或者冰冷地质问,然而他在抿了一口茶水后却说。

“仅为了返京同行,不需你自折身段如此,昔日你和明曜退婚倒是有理有据。说吧,你究竟所求什么。”

听到他的话后,女子愣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下垂,心头忽然竟生出一种感觉,其实持身肃正也很好啊。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受到训斥,应对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

原来不是啊,而且还言她那次“任性妄为”的退婚是有理有据。

这一瞬间,裴惊鹊对面前威势颇重又冷淡寡情的男人多了几分真心的好感。

“唉,竟被世叔您看出来了。”她虽然还是在笑,但眼神变得清澈起来,眼尾的媚意悄无声息地也褪去了大半。

“世叔身为首辅,是天子的肱骨之臣,定然知道近日来太子表兄的处境不大妥当。我也是因此被夫家厌弃……无奈选择和离。周家不算发达亦敢如此,这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牛蛇鬼神,说不得坏心一起就要致我于死地……”裴惊鹊终于说了实话,莹白的小脸漫上了些许苦恼,那些贼人她目前确实对付不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厚着脸皮一定要赖上前前未婚夫的亲叔父。

“世叔,我不想死,也不愿意跟着我的人白白丢了性命t?,离开京城数年,我们都想回去看一眼。”她越说越坦诚,一只小手慢慢地抓住了顾峤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