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三人于是跟着小厮跨进了屋舍的大门……

鸣岐先生的这间屋舍处于半山坡地,围墙不高,抬头便能看到环绕四周的松林,青翠欲滴,令人赏心悦目。

春末多见花,这屋舍里更是,视线所及便是大片大片怒放的杜鹃,花色由粉渐红,远远看去,好像霞云沉落,正是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而不远处,一个身着青灰长褂的男子正蹲在一口大缸的面前,手持搅棍,在那口大缸里头搅啊搅的,不知在做什么。

许是听见身后有动响,那男子便缓缓地转过了头来。

那也是一张风流不俗的脸庞,只是眼角眉梢多有些岁月抚过的痕迹。

沈令仪暗想,这位应该就是鼎鼎有名的安县鸣岐了吧。

果然,对方看到温久卿以后便一把甩开了手中的搅棒,然后利索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稀客,真是稀客!”男子声音洪亮,笑声爽朗,非常热情好客。

“恰巧有事路过万州,想着这都已经在山脚下了,若是不来叨扰一下先,未免有些可惜。”

温久卿也笑着迎上了前,一边与之握手一边将沈令仪和池凌洲介绍给他认识。

“这是凌洲,池将军的小女,这位是沈姑娘,就是我之前信中同先生你提过的那位皎皎姑娘。”

“凌洲!”鸣岐显然是知道池凌洲的,闻言便看着她笑道,“早两年我与你父亲闲聊的时候,你父亲就想着把你丢来我这儿修身养性一番,可是这么久了,我却是第一次见着丫头你。”

池凌洲闻言,罕见地红了脸,“让先……先生见笑了,我……性子顽劣,怕……怕绕了先生清净。”

鸣岐闻言但笑不语,转而将目光迎向了沈令仪。

“这位沈姑娘我记得,温公子把你临摹的画寄给我看过,很有天赋。”

沈令仪大惊,转头去看温久卿。

她竟不知,温久卿还把自已那些拙劣的练笔寄给了鸣岐先生!

“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嘛,当时是你自已好奇,临摹过先生的一幅《雪犬探春》图吧,我也是闲来无事,就连着信一并寄给了先生,没想到先生还一直记得。”

温久卿轻声和沈令仪解释。

一旁的鸣岐闻言也笑开了,“实不相瞒,这普天之下仿我画的人真的不少,但是像姑娘这样仿得像的,还真的不多。”

他说著顿了顿,忽而又转了话锋,似师者那般点拨沈令仪道,“只是啊,相似有余却灵动不足,尤其是动物的眼睛,姑娘仍需更加仔细揣摩才是!”

第85章 全都是他的痕迹

听到先生说“揣摩”二字,沈令仪立刻如同学堂里初学笔墨的孩童一般惊觉得挺直了背脊,脆生生地答了一句“是”!

温久卿见状不由笑道,“先生不先请我们进去坐吗,是要站在院子里就开始指点课业了吗?”

看得出,他与鸣岐确实很熟稔。

鸣岐闻言一拍大腿,连连说著“抱歉”,然后侧身将三人一并迎进了厅。

厅内早备有茶水点心,还有两张偌大的桌案,上面横七竖八地散放著不少画卷,但大多都是未完品。

鸣岐先生请三人落座,又命小厮给大家斟茶递水,然后才笑着问温久卿此番前来万州要住几日,是否还要再去别的地方云云。

温久卿笑着一一回答,末了才道,“听闻先生今年又完成了几幅佳作,不知道我们可有幸先开开眼?”

“佳作倒是谈不上的,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练笔而已。”鸣岐也是爽快,大手一挥让小厮立刻去画室取画。

小厮应声跑去后院,不多时就小心翼翼地捧著几幅画卷返回了厅内。

鸣岐顺手接过,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桌案,将画卷一一推开平展在桌上,然后说道,“都是一时兴起之作,有些还没有落款题字。”

沈令仪随即欣喜看去,眼前的几幅新画依然还是以猫犬为主,活泼可爱的小兽在画纸上活灵活现,煞是可爱。

不光是沈令仪,便是连素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池凌洲见了都不禁啧啧称奇。

鸣岐与温久卿私交匪浅,见状便笑道,“沈姑娘和小池姑娘若是喜欢,挑一幅,在下现在就题个字,送你们。”

先生慷慨,小辈欢喜,厅内气氛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沈令仪原是想着推辞的,但见一旁先生已经乐呵呵地在池凌洲选中的画作上题词了,她想着若是自已拒绝,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便也仔细地挑了一幅拿起,然后将其摆在了鸣岐先生的手边。

先生落笔题字,每一笔下去皆胸有成竹。

沈令仪乖乖地站在一旁,目光随着鸣岐先生的笔尖游走,将他一笔一划的走势记在了心中。

忽然,她听到坐在前面的温久卿说道,“皎皎,鸣岐先生通常写的是赵体,你那一手行楷,确实可以让先生点拨点拨。”

沈令仪吃了一惊,连连摇头说“不敢”。

可鸣岐先生闻言却好奇地停了笔,看着沈令仪道,“沈姑娘写的是行楷啊?”

“是。”沈令仪乖巧点头。

“姑娘家的写行楷可不多。”鸣岐先生笑眯眯地点头,“说明姑娘心中有沟壑,眼中存山河啊。”

“先生谬赞,只是……家父也习行楷,我不过是模仿了一二罢了。”

“来,既今日遇着,那就让老朽来看看姑娘的字。”鸣岐先生说著把笔递给了沈令仪。

沈令仪有些局促的接过笔,颇有些骑虎难下。

鸣岐先生见状反倒笑得更甚了,“姑娘可别怪老朽唐突,这半山屋舍清冷,难得能有今日这般热闹,姑娘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就是笔墨切磋而已,说不定啊,老朽这一手行楷,都未必有姑娘写的好。”

沈令仪闻言自然不敢再怠慢,连连握笔蘸墨,然后微微想了想,便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这屋舍门前木匾上的四个字不入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