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有些知道，珣笙他为何会钟情于你了。”陆晏恒说着长叹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际边隐见的星光和月色，似回忆道，“你别看陆府现在是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我们还小的时候，祖父还在，陆府也是风光过很多年的。正是因为这样，后来……席夫人嫁进来，就成了长辈们心里的一根刺，他们断然不会承认，这个家，当年是靠着一个女人的嫁妆才挨过风雨的，所以他们越不想承认，对席夫人还有珣笙就越苛刻。”

见沈令仪听得目不转睛，陆晏恒忽而转了口吻，认真道，“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遇着的每个人对他说的话都是违心的，所以碰到你这么一个诚实的姑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难怪他会动了心……”

第456章 为何他们不再要个孩子

沈令仪万万没想到陆晏恒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她下意识放缓了步子，用好奇且探究的目光去看陆府的这位嫡长子。

可陆晏恒却似忽略了她那两道炙热的目光，继续自顾自道，“之前我已经和珣笙说过了，既分了家，我和你大嫂也就没理由继续在府里住了，等再过一些时日，我把前后院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就准备和你大嫂搬去余姚。”

“余姚？”沈令仪吓了一跳，“是南州余姚吗？”

陆晏恒点头。

沈令仪一脸疑惑，“那距离上京城有千里之远吧，陆路转水陆一趟单程都要十来天。”

“余姚有你大嫂母家的一处老宅，背山面水，远离尘嚣，用来避世度日是再好不过了。”

“也不用去得这么远啊。”沈令仪还是觉得陆晏恒这个决定很不妥，“二爷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他同意不同意没关系，决定是我做的，家也分了，从此以后我和你大嫂对陆府的这肩担子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陆晏恒说着看向了远处亮着灯火的几处房屋，若有所思。

“你没有见过你大嫂以前做姑娘时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模样，东昌蒋家女，文采卓然，出口成章，这话说的就是你大嫂和她的胞妹。多年前，我曾见过你大嫂在东昌当地举办的诗会上舌灿莲花一举夺魁的模样，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可人的姑娘，若是能天天见着，该多好啊……”

沈令仪很震惊，她觉得今晚的陆晏恒话多得有些反常。

可是陆晏恒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继续道，“后来我真就娶了你大嫂，可是你能明白那种把彩雀拘在金丝笼子里的感觉吗？你看着她收起羽翼，为了你甘愿洗手作羹汤，心里只有无奈……很多时候你也知道，那些事本不应该让她来做，可当时三叔又捅了篓子，祖母偏袒，母亲心寒，这么大一个陆府，要不是你大嫂撑着，只怕早就散了。这些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抵不过不肖子败家的速度。”

“但其实只要大嫂再强势一点……”

沈令仪当然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陆府之祸若是真要怪罪到谁的头上，蒋氏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明白蒋氏的困境，却不认同她处事的方式。

谁知陆晏恒竟摇了摇头笑道，“你们都说她这个当家主母若是再强势些，再一言堂些，有些事儿就不会发生了。但是人的性子是自幼就生好的，若你大嫂是二婶那种八面玲珑的性子，试问当年她又怎会安安分分地嫁给我这样一个废物？”

“大哥……”沈令仪听到陆晏恒这样说自己，连忙开口劝阻道，“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二爷唯一的兄长。”

两人随即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就在沈令仪绞尽脑汁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把四下这有些伤怀的气氛给掩盖过去的时候，陆晏恒忽然长吁了一口气。

“或许，这新的生活，应该就从我对她坦白一些开始……”

陆晏恒的这句话沈令仪没听懂，可是他也就此让沈令仪止了步。

两人在东园前分别，不知为何，眼看着陆晏恒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清瘦背影，沈令仪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厚重的石头，沉得她喘不过气来。

回到风荷居，陆晏廷刚喝完药。

见小女人一脸怅然地走进来，他不禁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了。

沈令仪就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最后还感叹道，“我其实和大哥一点也不熟，我也不觉得府里走水之祸与大嫂毫无关系，但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去余姚长住，那估计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真的少之甚少了。”

“怎么，你舍不得他们啊？”陆晏廷似笑非笑，看着沈令仪的目光有些古怪。

沈令仪乍一听都没反应过来，只认真摇头道，“倒不是什么舍不得，只是……”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憋着笑，眼底露出了警告的目光。

沈令仪立刻噤声，再开口已经换了一派轻松的口吻，“怎么，二爷你这是又吃味了？”

陆晏廷冷哼。

沈令仪不禁笑出了声，一边知道他这是故作吃味的姿态，一边心里却又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阵莫名的甜意。

她于是立刻提溜着裙摆走到床边，猛得坐下身，双手捧住了陆晏廷的脸格外认真道，“让我瞧瞧，怎么首辅大人吃味都吃得这么神采飞扬的？”

陆晏廷直接被她那番胡言乱语给逗笑了，扯掉了沈令仪的手捏在了自己的掌心中，一边正反来回地翻看，一边说她乱用成语，也不怕被闺女、儿子听到了闹笑话。

沈令仪瞪他，忽然又柔下了声音问道，“我看大哥他们去意已决，到时候你真的舍得吗？”

“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陆晏廷摇头失笑，神色自然，“陆府没了谁都能转，反倒是他，说要换个地方修身养性，我看挺好的。也希望他不要只是想得好，最后也要能耐得住寂寞才好。”

余姚啊，天高皇帝远的，陆晏廷不觉得陆晏恒能坚持住。

“啊，说到寂寞，我一直很奇怪，为何大哥和大嫂不再要个孩子？”沈令仪知道蒋氏也就虚长了自己几岁，要说子嗣，她是肯定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谁知陆晏廷忽然就收起了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情，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因为大嫂不能生了。”

沈令仪一愣，一直在陆晏廷掌心中挣扎的手忽然就不动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能生了？”她皱着眉，满脑子都是蒋氏每次看到姐弟俩那喜欢和羡慕的表情。

“当年大嫂生舟儿的时候大出血，产婆问大哥，若是万不得已，是救大人的命，还是救孩子的命。那晚正巧我在老宅，赶过去的时候就见着七、八个小丫鬟正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从屋子里被人端出来的那几只木盆里装的，全是大嫂的血……”

第457章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从陆晏廷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沈令仪始料未及。

愣了半晌，她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嫂她……知道这件事吗？”

果然，陆晏廷摇了摇头。

沈令仪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闷闷地问，“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