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是上次陆如筠来找她帮忙替陆季霄求情的事。
可陆如筠闻言却红了脸。
只见她连忙按住了陆婉珍的手,皱了眉,半晌才说道,“那次是我魔怔了,其实……我本也不应该同你开这个口的。”
这偌大的陆府就她们两个同辈分的姑娘,偏巧的是两人年纪也相仿,所以小的时候,她和陆婉珍是姐妹亦是玩伴,不论走到哪里,她们都是手牵着手在一起的。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昔日的姐妹之情就慢慢地变淡了。
似乎是从祖母挪用了二伯母陪嫁的现银开始,又好像是从爹爹偷了二房放在公账里的例子钱开始,也仿佛是从二伯母和娘要争抢哪家的小公子给她们说媒开始……
总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和陆婉珍之间的罅隙,便就是陆府各房各屋之间的罅隙,那些糅杂在岁月中的鸡零狗碎,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磨平了儿时的姐妹之情。
所以,当陆婉珍主动对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不知为何,陆如筠的心中竟莫名地流淌过一丝暖意。
“哎,你也知道,我在我娘面前都没有说话的份,况且当时三……”
见陆婉珍还要解释,陆如筠便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用余光看了一眼在旁假寐的沈令仪。
陆婉珍心领神会,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方薄纱绢帕,展开以后往陆如筠的脸上遮了遮,说道,“这样一挡,就看不见姐姐你脸上的手印啦……”
两人随即头挨着头笑成一团,然后又一起悄悄地拉开了窗帘往街市上看。
一时之间,车厢内全是小姑娘们清脆悦耳的浅笑声,伴着街上那些走卒商贩的声声叫卖,倒是让沈令仪听了一耳朵的烟火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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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小梨园的时候距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儿。
沈令仪给了陆婉珍二两银子,让她去隔壁的冰糖铺子买一些冰糖果子过来吃。
陆婉珍接过银子领了命,拉着陆如筠就往隔壁铺子跑。
沈令仪笑着让两人慢些,转身的时候却见一人一马正飞快的转进了街口,眼看着就是冲小梨园这边来的。
她下意识站定未动,总觉得马背上的那抹身影看着有些眼熟。
果不其然,待那人策马跑近了,沈令仪的惊呼便也脱口而出。
“崇岭?”
“夫人!”
“是二爷出了什么事吗?”沈令仪眼露慌乱,等崇岭从马上纵身跃下的时候,她一个箭步上前就拽住了他。
崇岭赶紧宽慰她道,“不不,不是的夫人,您别着急,大人没事,只是他临时要出一趟城,怕是两、三日以后才能回来。”
“怎么了?”沈令仪闻言也并未完全放下心,“二爷要去哪里?”
“去坪山。”崇岭如实回应,“那里有个矿出了一点问题,皇上命大人速去查办。”
“坪山?”沈令仪皱眉,“那不是小舅舅接盘的生意吗?矿出了问题,是闹出了人命吗?”
崇岭见沈令仪对这事儿的源头也是知根知底的,想着自已来的时候陆晏廷也吩咐了,若是沈令仪细问了,就让他知无不言,无须隐瞒。
他便说道,“没有闹出人命,不过是因为上一任矿主走的时候卷了银子,矿场就拖欠了两个月的工钱。可那些矿工很多都是长工,已经在那一片山头干了好些年了,大家彼此熟悉,所以就很团结,于是有人就私下牵了头闹事,这一闹两闹的就闹大了。”
沈令仪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又问,“所以二爷这是要带兵过去了,对吧?”
崇岭点头,却也是点到为止,“事出紧急,又是机密,大人怕您担心,这才命我速速来知会您一声。哦对了,还有,今儿太子殿下要跟着陛下接迎南疆使臣,所以我出宫的时候已经顺路把阿念小姐送回了府。”
“阿念回府了?”沈令仪有些为难,“可这会儿小笙已经在姬府了,估计今晚都未必会回来。”
想着自已今天也要在小梨园待上大半天,沈令仪便有些担心阿念一个人在风荷居会无聊。
崇岭闻言却笑着让她放宽心,“出宫的时候大人问了小姐,是小姐自已说要回府陪满月玩耍的,夫人放心,我把小姐交给知春的时候也嘱托过赵妈妈了,您在外头晚回府也不碍事的。”
“如此便辛苦你专门跑这一趟了,你快回吧,免得让二爷他等急了。”
沈令仪知道,陆晏廷出城是肯定要带着崇岭的,但是一想到他在如此突发的状况面前还把一切都打点得这么妥当,她便觉心中暖意四起。
一个人,有没有把你放在心尖儿上,有时候仅从一些细微的小事便能看出端倪。
在戏园子门口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等到沈令仪带着婉珍和如筠上了二楼敲开雅间的门时,她请的人已经都到齐了。
在座的几人听见门口的响声纷纷转过了头,看到沈令仪的身边又多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小姑娘时,昭元眼前一亮,扬声就喊。
“陆夫人,你怎么又背着我们金屋藏娇了?说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你今儿才又迟到的?”
“是是是,我该罚!”沈令仪连忙双手合十冲昭元拜了拜,“公主您嘴下留情,这是我们陆府的大姑娘,可不是我藏的什么娇。”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斗嘴惹笑了大家,沈令仪又趁势将陆家俩姐妹带上了前,领着她们挨个和在座的几人行了礼。
礼毕,落座,台上好戏正开场。
那委婉缠绵的曲调一起,整个戏园里便是鸦雀无声。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