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温久卿眼见孝帝投来示意的眼神后也未曾有半点慌乱,只从容不迫地对着孝帝拱手作揖道,“皇上,微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倒也不能一味地因为首辅大人救的是个婢女而妄下定论。”

果不其然,温久卿话音刚落,孝帝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该骂的骂了,该跪的也跪了,眼前这事儿说穿了不过就是君臣二人各撒的一个气,气撒完了,给个台阶,大家都要下来。

而温久卿显然就是那个上来递台阶的聪明人。

“有久卿替你求情,这事儿你可算满意了?”可孝帝还是要面子的,最后这一程上风,他这个做天子的必须占著。

“微臣惶恐!”陆晏廷低下头,依然规规矩矩地跪着。

孝帝对温久卿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陆晏廷义正言辞道,“一个外室而已,真的担不起你这么大的厚爱,你也不想想,盈则满,满则溢,她是什么身份,万宁又是什么身份?况且和亲的事朕还没有彻底给穆王一个交代,在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拖朕的后腿,好好的把内阁那些事儿给打点好。庐江县水患的事你再盯紧一些,若是还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你就亲自给朕去一趟,成天围着个外室瞎转悠,堂堂首辅,成何体统!”

这天晚上,陆晏廷在养心殿跪了半宿,而沈令仪却在风荷居睁着眼睛失眠了半宿。

她睡不着,浑身酸痛的劲冒上来了不说,整个人也好像依然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下,只要一闭上眼,她满脑子都是自已被人丢进河水里的窒息感。

那种感觉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她现在虽然能好好地呼吸,可平躺着的时候却依然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于是后半夜,当沈令仪第三次起夜的时候,不大不小的动静声终于引来了知春。

“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知春举著油灯走进屋,一眼就看到毫无睡意的沈令仪正坐在床边,担心地连连走上了前。

“你怎么还没睡?”沈令仪见到她也不由吃惊。

“姑娘怎么还没睡?”知春不答反问。

她今晚是特意睡在耳房的,就是担心沈令仪半夜要起夜却没个伺候的人。

“我……有些睡不着。”眼见知春睡眼惺忪却不忘关心自已,沈令仪心头一热,咬了咬嘴唇以后说了实话,“可能是有些后怕了吧,我闭上眼就觉得有些心慌。”

“那……我陪姑娘一起睡?”知春将油灯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地问沈令仪。

沈令仪自然巴不得,连连点头,然后拍了拍架子床里侧的位置道,“若是可以那便最好了,来,你睡这儿。”

知春笑着上前,一边重新铺了一下被褥一边说道,“姑娘睡里侧吧,明儿姑娘睡晚些,我一个人起早就行。”

两人随即一起躺下,知春眼见沈令仪确实是半点睡意都没有,想了想便小声说道,“姑娘是不知道,晚上爷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是真的动怒了。”

沈令仪一愣,下意识将自已往被子里挪了挪,“他这个人,贯会生气的。”

知春轻轻一笑,“那姑娘是不知道了,爷这个人看着冷脸,其实真不怎么有脾气,能让他真正发火的人,咱们这里大概除了栖山,还真就没有了。”

“他没脾气?”沈令仪咋舌反驳,“他没脾气就没人有脾气了。”

知春闻言抿了嘴,“姑娘不信吗?那姑娘等著看好了,爷不会放过欺负你的人的!”

第35章 表哥并不输陆大人

养心殿内,小侯爷温久卿递了个台阶给孝帝后,确是遂了孝帝的愿。

眼见陆晏廷跪得也是够久了,孝帝便负手坐回了龙椅上,端著架子让他平了身,然后眼不见为净地冲两人一并挥了挥手。

陆晏廷规矩叩拜,难得低眉顺眼地起了身,然后和温久卿一起退了出去。

说实话,这一天的奔波来回,陆晏廷基本是片刻都未曾休息过,饶是他精力再好,这会儿迎著御阶上洒下的缕缕金辉晨曦,也觉得晃眼的很。

一旁的温久卿见状,不由站定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着有什么事儿把首辅大人累成这样。”

陆晏廷抬手遮了遮日光后才看向了温久卿,“方才在陛下面前,多谢小侯爷替在下美言了。”

“不敢。”温久卿忙拱手作揖,眼里压着的最后一丝戏谑之色还未来得及退下,“在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实事求是罢了。”

“嗯……也是。”陆晏廷放下手臂敛了眸,“五皇子最近风头是胜了些,所以在穆王这件事上,小侯爷的目的倒是难得与在下一致了。”

“一切还是为了我大周百年国祚。”温久卿人精般的点了点头,见陆晏廷拔腿要走,他不禁又对着他的背影追了一句,“不知在下日后可有幸去首辅大人的别院讨一杯水酒吃吃?”

他的话音传入陆晏廷的耳中,可后者却完全置若罔闻,踩着稳健的步子拾阶而下,转眼便消失在了晨曦金辉的余光中。

温久卿见状轻轻一笑,拢了拢衣袖后转身顺着御殿前的回廊快步地往前走去……

外殿西侧的雨花亭内,有人候他多时了。

见温久卿姗姗而来,那人站起了身,顺手递了一杯温茶过去,好奇地问,“父皇是连同你一起责罚了吗?”

亭内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周宣礼。

温久卿走进亭子,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后才喘了口气道,“没有,圣上光顾着生陆晏廷的气了,哪里有空管我。”

“这么说,陆首辅真的就是为了救个外室而私调了护军?”周宣礼还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惊讶,“没想到啊,素来不近女色的首辅大人此番竟也在个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但温久卿却立刻摇了摇头,沉着脸道,“殿下切莫如此小瞧了陆晏廷,也切莫小瞧了圣上对他的偏袒。如今大周内忧外患齐齐来扰,圣上的日夜操劳,旁人不知道,殿下难道也不知道吗?这其中,有多少事是要内阁那些权臣出面斡旋的,殿下也是明白的。”

见六皇子闻言慎重地点点头,温久卿又道,“皇上今日会把我一同喊去养心殿,可不是为了让我去看陆晏廷笑话的,而是让我去给陆晏廷铺台阶下的。”

“父皇确实有些厚此薄彼。”六皇子皱了皱,五官中透著和孝帝相似的舒朗英气,“论治国行政的手段,表哥你并不输陆大人!”

温久卿闻言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殿下不必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小事上多有计较,这些年我与陆晏廷的高低之争其实说穿了都是旁人看热闹图乐子的猎奇心罢了,我要与他争的,说到底还是殿下的前程。”

六皇子连连对着温久卿作揖行礼,“我明白表哥的用心良苦,我定不负表哥所托!”

……

这日,陆晏廷在内阁一直忙到暮色渐落,中途连个分神小憩的机会都不曾有。

南陵庐江县的水患已有十来日了,各路的折子如同雪片一样飞进内阁,因着水患而起的民乱和匪乱已搅得南陵那一大片民不聊生。

眼看着春汛将至,到那时百姓的日子只怕更是艰难,当务之急,朝廷根本不可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