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护在自已面前的董氏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周宣綦一把将其抱住,然后冲着宋明贤大叫,“宋狗,你若有本事就冲着本宫来!太子妃……她、她……”
董若蓁的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血腥味,她肩甲处的伤其实并不轻,虽然之前已经有太医给她简单的包扎过了,但是周宣綦知道,董若蓁必须要更细致的照顾。
可显然,诏狱这个鬼地方并不适合她!
宋明贤看了一眼至今为止依然被蒙在鼓里的周宣綦,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又一次迎上了董若蓁坚定的目光。
“还是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之前你一直帮着上官氏,助纣为虐,就应该能想到今日这番下场。当年丹炉爆炸,那些硼砂应该就是你替上官氏弄来的吧。”
董若蓁微怔,喘了一口气去看宋明贤。
她此刻已经很虚弱了,地牢阴冷,极度不适合她这样身受重伤的人,但是她的殿下还在这儿,她……哪儿也不会去的。
“呵……死无对证的事,宋大人你自然是想怎么扣帽子就怎么扣帽子,欲加之罪罢了。”
但她这个太子妃也不是做假的,多年步步为营,日日处心积虑,她又怎会被宋明贤这几句话给唬住。
“好,既然你还是这么嘴硬,那我们就来说一说有证据的事。”宋明贤微叹,目光旁移,看了一眼董若蓁身后的周宣綦。
“平德二十五年秋,上官氏是不是暗中命你兄长去汤溪县查过一个叫董德顺的人?”宋明贤又转移了目光问董氏。
董氏忽然哑着声音“啊”了一声,然后如断了线的偶人一般跌坐在周宣綦的怀中。
“说来也巧了,你们董氏一脉是族人遍布小半城的九族大户,你们姓董,董德顺也姓董,上官氏当年甚至一度怀疑过你,可是后来查清了,你们与那董德顺并无半点关系。”
宋明贤的话让董若蓁的脸色顿时又瓷白了几分,可抱着她的周宣綦却根本听不懂宋明贤和董若蓁打的这个哑谜。
“宋狗,你有话就冲着本宫来!”他只是隐约能感觉到,这些话,有很大一部分是和他有关的,“你有本事说啊!”
宋明贤闻言冷冷地看着周宣綦,忽然笑了。
“平德五年除夕夜前,通阳城桥水县一户姓上官的人家,有个新妇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辛辛苦苦诞下一个男婴,可那孩子未足月就被人抱走了,至此音讯全……”
“宋明贤!”董若蓁使尽全力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可宋明贤却置若罔闻,继续对着周宣綦说道,“半月之后,宫中的皇贵妃产子,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婴。当年敬事房里有一本束之高阁的残卷,卷上记写:“皇子綦,生而祥瑞,眉眼皆开,貌比足月,不似初生。”
宋明贤的话如同铁锥,一下一下敲击在周宣綦的心上。
其实,上官氏对他的那些淡漠又疏离的感情他并非感觉不到,从小到大,母后无爱于他,周宣綦是非常清楚的。
六岁那年他拜痘疹娘娘,烧了整整四天,母后就来看过他两次,前前后后都是宫女和老嬷嬷在细心打点。
而唯一一晚母后陪夜,也是因为父皇白日问起他出痘好些了没,说要来看看他,母后才堪堪地从凤栖宫赶过来的。
八岁那年,一直教他的启蒙先生告老还乡,他舍不得,哭着去问母后能不能把先生留下来。
结果母后竟反手甩了他一记耳光,说成大事者不能感情用事,尤其他是皇子,更是太子,怎能这样动不动就为了个下等末流的文官掉眼泪。
十二岁那年,三皇子在棋艺上超过了他,那之后,母后就让他背了整整十册的棋谱,哪天她来抽查若是发现他没有背熟,当即就是一顿板子。
十三岁那年,在一次秋猎中他又败给了五皇子。回宫以后的第二天,母后就让他射了整整两百支箭,虎口磨破皮了不说,连着整整五天,他的手连一支狼毫都提不起来……
是,事儿都是小事,说给旁人听,旁人只会说皇后娘娘是怕“慈母多败儿”,对他这样严格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储君,一个优秀的帝王。
但是只有周宣綦自已清楚,母后看他的目光里没有爱,一点点都没有。
他在她的面前更像是一个笼住帝心的工具,父皇夸他了,母后就高兴,父皇责罚他了,母后罚他就罚得更狠。
他犹记那年出完痘疹娘娘之后和母后一同用膳,他小心翼翼地问母后,自已能不能不做太子,只做她的儿子。
但当时的上官氏闻言,只安安静静地搁下了筷子看了他一眼,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回他
“你若不做太子,我要你有何用?”
我要你有何用!
“哈哈哈……”忽然,周宣綦盘腿坐在地上大笑了起来,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我要你有何用,有何用啊!”
原来,这句话竟是真的。
想当年他也曾无数次的在心中替上官氏开脱过,他知道他的母后有雄心壮志,她对权力欲望的掌控之念远大于后宫其他妃子,他真的以为她只是热衷权力大于儿女情长罢了。
谁曾想,他与上官氏之间,竟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儿女亲情”!
“殿下,殿下!”一旁的董若蓁心疼不已地看着扬天狂笑的周宣綦,哭得视线模糊,“殿下,您别听宋明贤的话,他都是骗你的!”
“若蓁!”可周宣綦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发妻的手臂,眯着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
董若蓁咬牙不语。
周宣綦的双手便越发的使了劲,直抓得董若蓁的伤口撕裂,疼痛不已。
可周宣綦依然在啸叫,“董若蓁,你说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个冒牌货!”
第328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
被上官氏捂了三十载的深宫辛秘就这样彻底暴露在了刑部诏狱之中。
只是让永隆帝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后续的推进竟比他们原本预计的要快很多。
“早知道这个董氏的嘴巴也是这么松,你说我们当年费那老鼻子劲,去查那几个早就死透作古了的人做什么?”从诏狱出来,宋明贤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想他也是平白无故被永隆帝一声口谕给喊回来的,夫人夫人没抱够,儿子儿子没看够,宋驸马心里那是诸多个不乐意的。
与他并肩而行的自然是陆晏廷,闻言倒是异常冷静道,“我们万无一失,才能让他们哑口无言。当年陛下歪打误撞,因为被先帝爷罚晒书,所以才在留香阁里发现了那卷被塞在书柜后面石缝里的敬事房旧录。事出反常必有妖,因为那册旧录,这件事儿的头才这么展开来的。”
其实当时看到旧录的永隆帝都没有想到太子竟是假的,而且当时都过去好多年了,事如虚晃,人无处查,真是茫然无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