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再去秋水苑,沈令仪的心情其实很忐忑。
人是肯定要见的,但是见了以后要说什么,她却一时半刻没有头绪。
就这样,怀揣著一颗忐忑的心,沈令仪坐着马车回到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可在看到秋水苑那块金灿灿的新招牌时,她却傻了眼。
面前的三层小楼风月依然,但好像又完全不是以前的秋水苑了。
此时小楼正门刚开,偶有几个眼生的小厮提着木桶和扫帚进进出出,沈令仪便顺手拦下了一个人,问他程妈妈起了没有?
结果那小厮竟挠了挠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她,“姑娘问哪个程妈妈?”
沈令仪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程余嫣程妈妈,你们秋水苑当家的。”
“我们妈妈姓曹,不姓程啊。”小厮也是好奇,仿佛沈令仪才是稀里糊涂的那个人。
“曹?”沈令仪再一次仰头看了看高悬在头顶的那块写着“秋水苑”三个大字的牌匾,凝神后便又问他,“那你们这里可有个姓秦的头牌?”
“没有您说的这位。”小厮又摇了摇头,见沈令仪愣愣地站在那儿也没再问自已什么话了,便提着沉甸甸的木桶走去了后巷。
沈令仪不禁呆立了片刻,直到崇岭上前轻轻喊了她一声。
“夫人,此地人多眼杂,若是真寻不着人,咱们不如先回去再议吧。”
沈令仪于是点着头转身上了马车,不过她人还未坐稳,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儿。
她于是推开半掩的车门和崇岭说道,“既然都来了,不如辛苦你往前绕一条街,那儿有个医馆,我去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
她记得,那个贺大夫就是在隔壁医馆坐诊的。
崇岭闻言便点头,驾了马车绕进了隔壁巷子。
结果令沈令仪大喜的是,在那间名为“妙医堂”的医馆门口,果然站在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
“贺大夫!”沈令仪急急下了马车,隔着一条窄街就冲贺松年招手。
贺松年当时刚好送一个伤了小腿的大叔出来,听着呼喊声他便寻声抬头。
但是当他看到沈令仪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姑娘是……”眼见沈令仪小跑上前,贺松年却还是没有想起她是谁。
沈令仪于是自报家门,顺带把四年前秦归雀带他来给自已诊脉的事提了提。
贺松年这才恍然大悟,嘴里一边激动地喊著“哦……哦你等等”,人一边转了身就往医馆里走。
“诶,贺大夫……”沈令仪不知道贺松年为何见了自已就要跑,便提起了裙摆追了上去。
“娘子,娘子!”贺松年在前面疾跑着,嘴里还放声喊著自已的夫人,“娘子你快出来,快一点!”
“贺松年,你这一大早咋咋呼呼几回了,能不能让我安生一个时辰?”
忽然,一记熟悉的怒骂声从不曾透光的内堂中传来,沈令仪闻言就停下了脚步,神情恍惚的站在正厅中,心情忐忑的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不一会儿,垂在正厅和内堂中间的那道门帘晃了晃,一个身穿淡绿绸衫的少妇从里面款款而出。
她双眉修长,容色娇艳,真正是个绝色丽人。
沈令仪不禁屏气凝神,视线隔空与那少妇的碰撞在一起。
“皎皎!”少妇见了她也是着实一愣,半晌才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又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方才激动万分的咋舌道,“我的老天爷啊,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第290章 一生要强的秦头牌
在医馆内拉着沈令仪大惊失色的不是别人,正是秋水苑以前红极一时的花魁头牌秦归雀。
沈令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便十分庆幸自已当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多了一个心眼让崇岭绕了个路。
“来,来来,我们去内堂坐下说。”激动了一小会儿以后的秦归雀很快冷静了下来,带着沈令仪就往里走。
这“妙医堂”的内堂不算大,但胜在宽敞明亮,上方一个天井开的明明晃晃的,视线跟着也好了起来。
秦归雀将沈令仪迎上座,然后伸手就开始点火煮茶。
沈令仪趁着她摆弄茶具的空档,张口就问起了秋水苑的事儿。
“……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小楼倒还是那个名字,可人却全都换了一波,还好我在走的时候想起贺大夫,才想着我人都到了,也不在乎绕这一圈来打听一下。”
“要不怎么你打小我就瞧出你的机灵劲儿了呢。”秦归雀一边煮茶一边冲沈令仪挑了挑眉。
沈令仪苦笑了一下,催促她道,“那你倒是说啊,这几年你们出了什么事儿,还有,程妈妈人呢?”
“哎,此事说来话长啊……”秦归雀说著搁下了茶壶,眨了眨眼替沈令仪回忆开了。
“当年你离开以后,秋水苑就被你家大人给盯上了。他私下找过妈妈两次,但不得不说,你后来没有让道爷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也是明智之举,因为但凡我们要是真知道了你的下落,只怕他陆晏廷也没这么容易被打发了。”
秦归雀说着喝了一口刚煮好的茶,润了润嗓子后继续道。
“但就这样,你家大人还是不依不饶的,许是他本来也没什么办法了,总觉得妈妈这里是你最后的退路。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差遣了人远远地盯着秋水苑的,但是偶有一两次他也会发邪火,二话不说带着人来楼里上上下下搜一遍。你说,这么尊冷面佛,这么个身份,多来两次,妈妈能不头疼嘛,那时间一长,妈妈就想撂担子了。”
“啊?”沈令仪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搁下杯盏就要开口,却被秦归雀生生地按住了双肩。
“你先听我说完,怎么几年不见你这个性子反而是越来越急了呢?”秦归雀双手使了劲,“这事儿听着大,但你就是不知道而已,妈妈很早就生出了退隐的念头,只是打点秋水苑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况且这是她亲手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生意,她有感情的,哪日你突然让她闲下来,她也做不到。所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也就是她,你瞧瞧妈妈,她这一放开手就等于是放开了过往,连半点念想也不留了。”
“秋水苑的人真的都散了?”沈令仪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她在那儿站了片刻,连一个眼熟的人都没有。
秦归雀点点头,“都散了,妈妈挨个派了银子,又留了话,说要是以后生计上遇着困难了,就去十八铺子找道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