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廷见小女人前后变脸实在是快,不禁轻轻笑了笑,终于似大发慈悲一般破天荒地解释道,“因为那件事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了,大赦的名单要过了清明才会昭告天下,现在你除了等,就只有等。”
沈令仪完全没想到自已千盼万盼的事竟会如此顺利,一时之间,她便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陆晏廷见状不禁绕过了长案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伸手勾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微红的双眸道,“高兴傻了?”
沈令仪下意识点点头,只觉得此时此刻整颗心都是酥酥麻麻的,仿佛生出了流水一般的愉悦欣喜,缓缓地流淌过她的每一寸皮肉筋骨。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和……他们见面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整整六年,物是人非,她每一天都在盼望着可以和家人团聚,但是以前这份盼望只是盼望,于她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可现在这份盼望,竟是能看得到头的美梦成真!
“不准哭!”眼见小女人红著的眼瞬间蓄满了泪,陆晏廷惩罚性地用力捏了捏她的下颚出言警告道,“你要是哭,我就把他们的名字从名单上删掉。”
沈令仪被吓得一个激灵,果然就止住了泪。
然后,她就看到陆晏廷伸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将其卷好后放入她的怀中道,“既这么念念不忘,那这画就当做是此番立功的奖赏,送你了。”
第24章 你这算盘打的真好
薛承枫办事效率很高,次日下午就给陆晏廷递了消息,查出了指示那一伙伺机伏击的人的背后主使正是穆王周为庸。
消息传到陆晏廷这里的时候,他正和三皇子周宣文对坐于亭中。
“穆王?”周宣文闻言着实一愣,“我以为这比较像是五弟会做的事。况且他在五弟的别府下手对付你是什么意思,狗急跳墙吗?”
陆晏廷不语,只专心致志地泡著茶,末了将盛着茶汤的杯盏递于周宣文,方才开了口。
“马鞍藏针的事我还没同五殿下清算呢,他在等我回应,不会这么快出后手的。”说着他便轻轻一笑,“穆王……兴许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周宣文接过茶盏举杯未品,只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相识多年的挚友道,“如此说来,我倒觉得陆大人最近处事的方式有些激进急躁了。”
“请殿下赐教。”陆晏廷抬眼看了看周宣文,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
“天家做媒并非你所属之人,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娶万宁的,但其实你拒绝万宁的法子有千百种,可收个外室自损清誉,这做法倒有些多此一举。”
见陆晏廷闻言开口想要反驳,周宣文抬手止了他的心思,立刻继续道,“好,或许外室一事自有你的考量,但南楚赈灾的这个案子早就压在你书桌上都快要落了灰了,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现在拿出来想要敲打五弟和四皇叔,这可真不太像是我们首辅大人的处世之道啊。”
周宣文口中的四皇叔就是穆王。
“那依殿下之见,下官的处世之道是什么?”陆晏廷又问。
“伺机而动,一招致胜。”
“下官还不够伺机而动吗?”陆晏廷笑了笑,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至于一招致胜嘛,南楚赈灾那个案子牵扯太广,我也不敢保证每个结果都在意料之中,这不,殿下和我都没猜到,穆王竟会在五殿下的地盘上对我发难。”
“真的不是为了你那个娇滴滴的外室?”周宣文笑着试探,万宁刁难一个婢女的事儿,传来传去也不算什么空穴来风了。
陆晏廷挑了眉,“下官惶恐。”
周宣文被陆晏廷惊讶的样子逗笑了,“无妨,是不是为什么人,首辅大人自已心中肯定是有数的,不过你说,四皇叔到底想做什么?”
“穆王想做什么并不重要,殿下只要记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番,不论是扳倒穆王还是五殿下,都能让殿下您暂时喘口气。”
与此同时,穆王府的书房内忽然传出一声怒骂。
双目圆瞪的五殿下一掌拍在了高脚茶几上,震得没有放稳的茶碗盖“咕噜噜”转了个圈后径直跌落在地,“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瓣。
“周为庸你这算盘可是打的真好!”五殿下骂上了头,对面自已的皇叔已是直呼其名了,“在我的地盘上动我请的人,皇叔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可穆王也不是软柿子,闻言也丝毫不怯懦地冷笑一声,压着满腔的不满道,“皇侄说这话谦虚了,若非你三番五次回绝本王,本王又岂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皇侄可别忘记了,本王有多少把柄在你的手上,你就有多少把柄在本王的手上,咱们半斤八两,谁都别想在这趟浑水中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周为庸眼中的愤懑显而易见。
他现在完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他一把年纪竟人生触底,眼下没有什么能比保住王府保住自已的脑袋更重要的事了。
南楚赈灾这个案子很明显是陆晏廷故意挑在太子即将监国之前冲自已发作的,不管陆晏廷最终的用意是什么,但南楚赈灾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当时他从中谋利的那点银子眼下连渣渣都不剩了,可五殿下倒好,为了摘清自已,转头就把他这个当时只是帮着牵线搭桥的“引子”给卖了。
三百万两雪花白银啊,圣上让他在一个月之内筹集完整整三百万两雪花银上缴国库,否则就要对他依法查办褫夺封号罪连满门。
而出事之后,五皇子作为始作俑者,竟对他数次的登门避而不见,又或者只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潦草地将他随意打发。
本他还把一线希望寄托在女儿万宁郡主的身上,想让万宁去说动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在圣上面前替他们穆王一门求个情。
但偏偏圣上以太后大病初愈只能静养为由,临时替太后娘娘谢绝了一切宫外的访客,连万宁这个素日里进出后宫皆畅通无阻的郡主都被拦在了太后寝宫永寿殿之外。
一时之间,穆王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无奈之下,他才买通了疆外的一个刺杀组织,想在陆晏廷外出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拿下。
假如此举能威逼利诱他站在自已这边固然好,即便不能,杀了一个陆晏廷,也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替他周为庸呼声喝彩。
可谁知,他终究是小看了陆晏廷的能耐,万万没想到陆晏廷竟然如此命大,几十个人围剿他都没能拿下他这条命。
周为庸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了起来。
“四皇叔死到临头还想要拉我做垫背?”眼看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彻底谈崩毫无转圜,五皇子当下便是连装都不愿再装一下,狠狠地拂了宽袖道,“只可惜皇叔你棋错一招被陆晏廷抓住了把柄,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如此大费周章想保住的荣华富贵到底还留不留得住!”
锦帛之裂只在一瞬,看似坚不可摧的结党之营其实往往败于内里。
据悉,那日傍晚五殿下回宫后在养心殿前长跪不起,入夜后,孝帝将其唤进殿内,随后还一并传召了太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三人。
长夜漫漫,无人知晓当晚的养心殿内,那他们父子五人究竟谈了些什么,众人只知殿内的宫灯亮了一整夜。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圣上有意主动与北辽交好,愿与北辽行联姻之礼,派大周朝公主和亲北辽,以修两国之睦,共谋太平之势。
这消息一出,前朝后宫暗波躁动,众人都在猜究竟是哪一位公主“有幸”被圣人选中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