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晏廷一脸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罢了,你把画给我,此事我自已来查。”
“你查?”薛承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不不,这种小事,倒也不用你亲自上场,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大周律法国典之中,仿卖墨宝其实并无明确治罪的法条,薛承枫会因此上纲上线,完全是因为觉得愤愤不平。
“圣上那儿确实不太好,太医断言不过半年,所以现在手上的事我们都要加紧,错犯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在同一拨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陆晏廷很清楚要怎么调开薛承枫的注意力,不过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立刻忘记了那些破字画。
“你放心,不单是你,我薛承枫也是要脸面的,同样的错误,我又怎会再犯一次!”薛承枫这话说的也有些咬牙切齿。
可陆晏廷却没有再理他,只把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摊在桌上的那一幅山水画上。
画是新的,笔力却出自故人之手。
陆晏廷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时挽著那一把纤细的水柳腰,握著那一掌柔弱无骨的纤细,一笔一划教她怎么入画,怎么勾线,怎么填色,怎么由近及远地描出“意境”二字。
看着看着,陆晏廷忽然轻轻笑出了声,而且他是越笑越大声,直接把一旁的薛承枫给笑懵了。
沈令仪啊沈令仪!
可笑着笑着,陆晏廷的眼神却瞬间凌厉了起来。
当初他教她临摹自已的画,还真以为小女人是因为仰慕自已,又真以为她是为了修身养性静心造诣。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从她知道自已是珣笙的那一刻起,她竟就在算计著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连着后面要怎么过上舒坦的日子都已经全部算计好了。
可笑,他陆晏廷自诩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竟在一早就已经著了她沈令仪的道!
……
这天晌午,在城里与罗诚碰头的曾舜平气得差点直接掀了桌子
“什么!你竟……你竟把林姐姐的那些画全卖到了西市?”
“哎哟,你轻点儿,轻点儿啊!”眼见曾舜平一掌拍在了自已摊开的那一叠画纸上,罗诚心疼地连连抓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再破坏自已好不容易收来的画。
可曾舜平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满脸愤慨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罗诚,指着他的鼻尖怒从心起。
“当年签契约书的时候,我们三人,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林姐姐是出画人,但是她只抽六成,给了你三成,你自已走南闯北这几年,珣笙先生的那些仿画现在是什么价格你心里清楚。罗诚啊,林姐姐素来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求你不要在上京城里卖她的画而已,可你竟……”
可是不等曾舜平把话说完,罗诚却满不在乎地一掌拍掉了他指著自已的手,洋洋洒洒地开始给他洗脑。
“我和你说阿平,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个林小娘柔柔弱弱的模样给骗了,她啊精明着呢,至少肯定是比你精明的!”罗诚耸了耸肩,“是,我是没有遵守约定,把画卖进了上京城,但那又怎么样,这画我都已经卖了三个多月了,出手了大概几十幅了,不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她那个人,就是胆子小,可卖仿画又没事。”
“你……”曾舜平涨红了脸想要反驳罗诚,无奈他的嘴皮子根本比不上罗诚的。
“哎呦我的祖宗啊,别你啊我的了!”罗诚也完全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张口就抢断了他的话音,“你知道我以前卖那一幅画才两三百两银子吧,可你知道,那林小娘仿的这珣笙先生的画,在上京城里,它足足能卖到五百两银子一幅啊!”
罗诚这会儿仿佛已经掉进了钱眼里。
“五百啊,五百!”他一边说一边冲曾舜平张开手掌做着“五”的手势,还往他面前递上了一张银票。
“我和你说阿平,咱这辈子啊,功名利禄是不用肖想了,眼下我们唯一能抓得住的就是银子,有了银子,它就能来功名利禄啊,你说……诶,诶诶!曾舜平,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这一次曾舜平也没有让罗诚如愿。
他如法炮制一般不等罗诚把话说完就直接抢过了他手中的银票,用力将其撕了个稀碎以后揉成了团,然后狠狠地扔在了罗诚的脸上。
“我和你说,林姐姐与我和你的这笔买卖,它就此结束!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
曾舜平说罢还狠狠地瞪了罗诚一眼,然后气愤地把人推开以后拔腿就走。
第231章 一切肯定都还来得及
这天晌午,首辅大人终于出了宫。
上了马车以后,陆晏廷就喊来了栖山。
可陆大人张口才刚准备说话,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栖山一眼,然后,他便垂了眸改了口风道,“你去把崇岭喊来。”
栖山一愣,下意识道,“爷您要办什么事儿交代我就行了,不用这么费劲还换个人。”
可陆晏廷却不动声色地重复道,“去把崇岭喊来。”
栖山缩了缩脖子,摸了一下鼻尖以后退下了马车,不多会儿,便换了崇岭掀帘而入。
陆晏廷见人便递上了一个信封,言简意赅地吩咐道,“里面有一幅画和一张纸,纸上是西市两个画坊铺子的地址,傍晚以前,我一定要知道画是什么人画的,以及此人现在在哪里。”
崇岭接过信封作揖领命,刚要退出去,却听陆晏廷又喊了他一声,“若是……查到了,务必马上来禀。”
崇岭不疑有他,以为此番探查的人和事与以前的那些一样,不是关系朝廷的就是关系内阁院的,再甚者可能是找某个隐姓埋名避世生活的游医,便连忙应声道,“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崇岭离去的背影,陆晏廷只觉得心跳更加快了几分。
这么多年了,不管旁人提及或是不提及,也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始终相信,沈令仪是活着的,她一定是活着的!
想当年他送福贞公主上船折回身以后,是又领了一支二十几人的精锐小队返回出事地,自上而下的翻找过一遍,依然还是一无所获的。
还有,她出城以前留给昭元的那封信,字里行间绝笔纸上,也不像是她事事低调隐忍的做派。
正是这些蛛丝马迹,才让他更加坚定了当时那一切就是沈令仪早有预谋的一个局。
这几年,他心中对她的情感一直都处在一个格外满溢的状态。
撇开柳娇娇不说,左右也多的是想插手他姻缘的人,那些人是有真心为他好的,也有想从中谋利的。
那些人的心思他看得懂,可陆晏廷唯独不懂的是他自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