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愣了愣,“姑娘……你不是在琢磨那个柳氏的事吗?”
“哦,你说柳娇娇啊。”沈令仪将视线移至厅外,看着方才柳娇娇离去的石子小路道,“她仰仗身份特意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知春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姑娘你是不是被她念叨傻了,这算哪门子人之常情啊?”
“这算冤冤相报的人之常情吧。”沈令仪苦笑了一下,“当初我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她现在想还我一个下马威,虽手段不太高明,但终究也是告诉了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什么事?”知春刚才一直候在外院,并不知道里面两人谈话的内容。
沈令仪顺势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忽然问道,“若是明儿一早我想出府去办个事儿,虞叔那边能通融安排吗?”
“姑娘要去哪里,办什么事儿,我提前和我爹去招呼一声。”知春道。
“我要去一趟西市,去见一个人。”
沈令仪垂了眸,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已都绷紧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想过很多种办法和地方去见温久卿,甚至一度她曾想过要找桑吉帮她私下传个话,又或者想让温久卿来一趟隐竹院之类的……但最后这些想法都被沈令仪自已给否定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丹青斋最妥。
想当年,她和温久卿初始就在丹青斋,而且那里有方云骥坐镇,沈令仪多少也觉得安全些。
况且,她觉得温久卿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从眼前看,温久卿要的一切都已经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手,不管当时他对自已是真情还是假意,沈令仪都很清楚,她对于温久卿而言,已经是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她现在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温久卿不愿见她。
但沈令仪也想好了,为了问到一个真相,若是温久卿对她避而不见,她就算是去平昌侯府堵他,也一定要当面与他对峙清楚。
只是沈令仪没有想到,事情比她想的要顺利。
当晚,她让人送去丹青斋托方云骥转达的口信就有了回音。
白纸黑字,寥寥几字,温久卿回她:皎皎,明日见。
第211章 日久却未见人心
话说这晚,当沈令仪的请柬被府中小厮仔细地放置桌上时,温久卿还不动声色著,一旁的石修却先“咦”了一声。
温久卿没有理他,只低了头从笔架上取了笔,很麻利地写了应贴递给小厮,让人速速送去。
见小厮领命作揖退下,他才转头问石修,“方才你『咦』什么?”
石修缩了缩脖子,“我就是好奇,沈姑娘不是都已经被皇后赏赐给西羌人了吗,怎么还想着要来找主子你求情?”
温久卿看了看手中的请柬,浅白色的纸上落笔的是瘦金体,笔锋纤细爽利,但又不失力度。
这个字,一看就是模仿陆晏廷的。
温久卿随即缓缓合上请柬,转身面向了窗外浓沉的夜色,似自言自语道,“她未必是来找我求情的,也有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石修更不解了,“她一个市井女子,有什么资格。”
温久卿不语,将薄薄的请柬捏在指尖良久,然后才吩咐石修,“明日我会提前一刻钟进去丹青斋,等我进去以后你就在周围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盯上那里。”
见石修随意地点了点头似有些心不在焉,温久卿又不厌其烦地提醒他道,“皇后此人猜忌心极重,她到现在还将陆晏廷困于内阁院,就说明她未必全信我,反而是两头的好处都想沾。所以我吩咐你的事,你不要大意。”
“主子,您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还有一事不太明白。”石修连忙敛神,抓了抓头道,“当时您当机立断投效东宫,难道就真不怕三殿下他们会留着后手反扑吗?”
温久卿抬手将支著窗棂的撑木抽了出来,石修只听“砰”一声,雕花木窗便沉沉地扣入窗框中。
“周宣文和陆晏廷布局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没有让圣上或者我们发现,很大的原因就是兵权。”温久卿耐心地解释道,“内阁院虽手握朝讯,然而却不沾任何兵权,就算遇着突发情况,他陆晏廷可调遣禁卫军,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在御林统帅的眼皮子底下。国无战事,禁卫军可兼顾三司之责,行典狱司之事。但若是战事将起,禁卫军则全部都要纳入御林军麾下,而御林军是皇家兵卫,大周无虎符调令,所以御林全军现在只认国玺。”
见石修难得听得认真,温久卿走到桌边往空杯里添了半杯茶,然后举起给石修看。
“周宣文较于六殿下自然是有他的优势,但是只要他和陆晏廷手中没有兵权,那他们就算再筹谋,顶了天也只有半杯水而已。”
“可是主子,您手上也没有兵权啊?”石修还是不太懂,小声说道,“况且如今皇后娘娘气势大涨,这两日几个上官大人又频频入宫,他们私下都在说上官一族要东山再起了。况且上官家武将辈出,那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是没有兵权,但是……我有池将军!”
温久卿说著将杯中的茶水往脚边一泼,水渍浸入玄砖,渗出一道如剑锋般犀利的印子。
……
第二天一早,沈令仪穿着一身素净的裙衫就出了门,高挽的发髻上连一根簪子都没有戴。
知春看她这一身打扮满以为她是要去扫墓,陪着沈令仪出内院的时候便纳闷嘀咕,问西市哪儿来的墓地?
沈令仪一愣,反问知春,“什么墓地?”
知春也是一愣,“姑娘穿得这么素,不是去扫墓吗?”
沈令仪差一点就笑出了声,但很快的她就沉了眉眼道,“也不是真的去扫墓,只是和去扫墓的心态倒是差不多的。”
此番去西市,沈令仪独自前往,马车夫是虞叔亲自挑选的,身手很好,令人放心。
从隐竹院一路过去,沈令仪倒是说不出有什么忐忑,她更多的还是在心中细细盘算著一会儿要问温久卿哪些问题。
到了丹青斋,方云骥已经候在门口等她了。
见了沈令仪,他迎上来就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他很早就来了,也派人在周围盘查了一遍,弄得神秘兮兮的。”
沈令仪一边和方云骥往里走,一边摇著头道,“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小侯爷谈些事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这儿最可靠。”
方云骥听沈令仪这样说了以后也就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