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1 / 1)

连他自已都觉得,那些手握权势的贵胄之土应该鲜少有他这般随心所欲的性子。

然而令桑吉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他一般“疯狂”的人,上京城竟是一抓一大把。

“况且就算我点头答应了,那种马呢,看守呢,还有草场呢?”桑吉连连摇头,觉得眼前这个驸马爷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我说的这些全都是缺一不可的,驸马爷总不会还要来一招空手套白狼吧?”

“当然不会。”宋明贤笑了笑,“虽然我们没有种马、看守和草场,但是……我们有银子。”

驸马爷说著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然后推向了桑吉。

“这些年,大周和西羌都苦于北辽的崛起,但不同的是,我们是兵力不盛,你们是人心不齐。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大周国祚绵延至今,内里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

宋明贤说著忽然拱起双手往窗外的方向拜了一拜,“当年高祖崇文亦崇武,细数我大周名将,前有单臂将军池勇,后有少年将才王劲,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令人敬畏的,然而……”

“大周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过将才咯。”桑吉接了宋明贤的话,口吻里也是颇有些惋惜。

“先帝崇文抑武,怕的就是藩镇割据,重蹈前朝大汉国的覆辙。但是国无将,民不安,再加上北辽这些年蠢蠢欲动的心思,若是朝廷再继续坐视不理,只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驸马爷如今锦衣玉食大可高枕无忧,你怕什么?”桑吉忽然打断了宋明贤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宋明贤轻轻一笑,回其之刚毅而决绝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第199章 此去一别暂不见

宋明贤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说的虽轻,却震荡桑吉内心。

可是感动归感动,看着墙上的堪舆和桌上的银票,桑吉只觉得这两个烫手山芋是真要人命的。

“驸马爷,我还是那句话,囤兵,是死罪!”

身为男儿志在云霄,桑吉当然清楚宋明贤他们一行人的谋略与抱负。

如今虽非乱世当道,但大周国沉疴难愈,别说是这些大周贤臣早就有所察觉,便是连他这个异邦的朝贡之臣,在上京城短短数日,多少都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如此经年累月下来,只怕眼前这苟延残喘的“大周盛世”距离大乱也不远了。

但是正如他方才所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明贤他们要做的,怕是一票视死如归的买卖,成王败寇,生死自有命。

他们自是为国大义,可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这伙人想要拉上他算怎么回事呢!

桑吉心动,又没有很心动,摇摆之下看着银票连连叹气。

但宋明贤也没有继续强人所难,只看着挂在墙上的堪舆图,似自言自语道,“殿下的难处我清楚,是,小富即安,小安即富,西羌如今畜牧有盈,百姓和乐,按说确实没什么可以折腾的。说句不好听的,待殿下继位,延续朝贡不断,以大周为靠山,抵北辽进犯,也可再继续太太平平几十年。但是人一旦安逸了,骨子里总会生出些什么腐朽的东西,为君者,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可能只看眼前不谋来路的……”

这边,桑吉被宋明贤循循善诱地进退两难,那边,沈令仪被昭元盯得如坐针毡百口莫辩。

“我若怀疑你,今日就不会同你说这些辛秘之事。”昭元注视沈令仪良久,目光忽然就柔和了下来,“权臣结党,另谋私营,这些都是诛九族掉脑袋的死罪,况且眼下宫中群龙无首,凤尊持权,太子上位,底下的大臣千人千面,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为何突然会开始重用温久卿而架空了陆晏廷的。所以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你,只是想问你一句,你私下……可曾无意中向温久卿透露过什么事儿吗?”

当昭元得知三皇子怀疑沈令仪的时候她其实并不觉得奇怪。

要说接触,昭元知道周宣文与沈令仪见面的次数怕也是屈指可数的,再加上男女有别,周宣文对沈令仪不可能太亲近,所以两人彼此不了解也是常情。

但她对沈令仪则不一样。

两人自从在梵阳行宫相识以后,私下接触也不算少,又因为陆晏廷的关系,昭元清楚自已对沈令仪是有特殊的好感的。

所以,当宋明贤从刑部大牢出来,告诉她周宣文对沈令仪起了疑心,昭元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可能。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呢?

陆晏廷和周宣文的这条线埋得深,若是绝对,自已的三皇兄又何至于此?

而面对昭元的追问,沈令仪只觉得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忍下百口莫辩的混沌措辞,双手紧紧地握于胸前,强迫自已镇定开口。

“没有!”沈令仪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大人对我有恩,我虽无权无势人轻言微,但绝对不会做那恩将仇报的卑劣小人。温公……小侯爷与我只是旧识,我与他从未有过什么逾越之举。事实上,他也从未问过我关于大人的事,哪怕是旁敲侧击的试探也没有,我与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书画而已。”

短短几句话,沈令仪竟觉得自已浑身的力气仿佛是被抽空了一样。

因为她清楚,权势之争,多的是龌龊下作的手段。

她敢亲口承诺自已对陆晏廷的忠贞不二,却不敢去猜温久卿有没有在她的身上做什么文章。

而昭元闻言则缓缓闭上了眼,随即幽声说道,“傍晚我与驸马出宫没多久,刑部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太子下令,将三皇兄幽禁于双井夹道内,什么时候父皇醒了,什么时候才会将他接回宫。若是父皇……那么三皇兄将一直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直到老死。”

昭元说著抬眸看向沈令仪,神色沉凝,口吻悲凉,“可你知道吗,三皇嫂才刚刚有了身孕,还有福贞……她还不到十五岁,皇后却已经动了想要让她去南疆和亲的念头。”

一瞬间,沈令仪只觉如鲠在喉。

她的脑海中塞满了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宫变至此,不可能把这其中所有的错都归结在一人头上,况且我信陆晏廷,他看中的人,一定是不会有异心的。但是事已至此,眼下的局面和我们当初设想的已经相距甚远了。”

“公主想让我做什么?”即便昭元把话说得婉转,沈令仪也听懂了她深层的意思。

昭元眼眸微怔,半晌才失笑道,“难怪他总是说,你看着柔柔弱弱,其实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见沈令仪闻言并不为所动,昭元皱了一下眉,如实道,“太子除了幽静我三皇兄,还……命令陆晏廷在父皇昏迷期间守在内阁院,不得出宫。”

沈令仪双眸猛然一瞪,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无耻又无理的话竟出自手握监国大权的太子殿下之口。

“太子这不是命令,他这是、是……软禁!”沈令仪红了眼,怎么都没有想到竟这样就与陆晏廷生生错开了。

原本她以为自已今日能跟着桑吉顺利出宫便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却不曾想自已之前在东宫前殿见他的那一面,竟变成了暂别。

沈令仪只觉得满腹的五味杂陈,心肉上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一般,又疼又涩。

可昭元公主却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