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宣文知道,席家人,永远是陆晏廷心里最柔软的一块保护地。
三人就这样笑闹了几句,活络了一下气氛后,席曜便先开口入了正题。
“是找了十来户人家的,最后差点都要打道回府了,才在一个大娘的口中打听到,当年她住的这条街上,是回来过一个京城女子,女子说自已是给官家做侍女的,到了年纪就被放出来了。”
“是崔茹芳吗?”周宣文敛眸问。
席曜摇头,“大娘说那个女子不姓崔,姓关。”
“关?”陆晏廷看了周宣文一眼,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崔茹芳知道会有后患,所以回乡以后改名换姓了?”
“是有这个可能的,但那个姓关的女子也已经过世多年了,只是她还有个妹妹,当年嫁去了外乡,我也已经让人去查了,但到底隔了很多年,要查也要费些时日。后来我收到你的信函,算算时间要是再不往回赶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陆晏廷点点头,将随身带着的一张堪舆铺展在桌上给席曜看。
“崔茹芳的事确实也急不在这一刻,眼下更重要的,还是马市。”
“是确定要重开了吗?”席曜问。
“是。”周宣文闻言接过了陆晏廷的话,“不管是早些还是晚些,都绕不过肯定是要开的,只是这中间还牵扯到了一些党派之争。不过小舅舅你大可放心,这茶马互市中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地也要让席家占一份。”
“有殿下这句话,我又怎会不放心?”席曜垂首,恭敬道,“我这儿也要请殿下放心,席家上千亩的茶园,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
那晚,水榭雅厅的火烛燃至半夜,周宣文先起身告了辞,陆晏廷则陪着席曜在水榭留了宿。
其实席曜此番来京也是顺道路过,并不会久留,多半隔天就要启程继续南下了。
于是送走了周宣文后,陆晏廷便让栖山重新泡了一壶茶,继续和席曜秉烛夜谈。
当两人兜兜转转将正事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席曜自然就将话题又带到了陆晏廷的私事上。
“我知道你自幼就有主意会打算,不过那个姑娘的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席曜问得委婉,当然也是架不住心里的好奇。
陆晏廷闻言就笑,“您这是被三殿下给传染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外甥,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有在外人的私事上拜托过我什么,怎么,让我办事,还不兴让我问问了?”
席曜说著冲陆晏廷挑了挑眉,胜券在握,“我呢,也不是说帮你那几件差事有多难,但旁的不说,咱们就单说麓山书院那件事,还真不是用银子就能砸成的。”
“您这是来找我邀功了?”陆晏廷难得失笑,在席曜的面前,他整个人是很放松的。
“不敢!”席曜也是不管身份大小,与他打着哈哈,“我只是好奇啊,帮人在书院某个差事这种事,分明是你一句话就能办到的,干嘛非得让我绕这么大一圈,费那么大的劲啊。”
“为了避嫌而已。”陆晏廷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温茶,难得的知无不言。
席曜深眸微闪,露出一丝欣喜,“『沈含章』这个名字我听过,不瞒你说,我也打听了,是个有故事的老头儿啊。”
“有故事,也有匠心,读书人,心思纯正,教那些初出茅庐一心为国还未被朱墨浸染的寒门子弟,再好不过了。”
“怕是不止如此吧。”席曜竖起食指冲陆晏廷摇了摇,“陆大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面慈心善的大好人,千里迢迢地帮个毫不相干的落魄流犯,这中间……真没什么七七八八别的事儿?”
陆晏廷原本也是想要对着席曜敷衍两句把话题给搪塞过去的,但烂熟于心的借口都到了嘴边,陆大人却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对着天家,他要遮掩。
对着陆家人,他也要遮掩。
冠冕堂皇的借口被他颠来倒去地说,可说来说去,旁人信或者不信又与他有何干系?
想到这里,陆晏廷忽然就顿了一下声,再开口,他的说辞就完全改了。
“旁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外室,但其实她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认定这个人,就只能是这个人,别的人,我都入不了眼。”
陆晏廷边说,边看着席曜脸上露出的夸张表情。
他难得地笑出了声,却从容冷静地继续说道,“可身份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对她来说却大过了天。是,我能抬她,我抬了她,她就能是人前的主子。但……这丫头吧,性子有些倔,别人给的,尤其是我给的,她未必稀罕,她想要的,是自已拿回来的,是能握在她自已手里的。她要的这些,对我来说也不难办,不过就是费些时日罢了,只是,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
能听到亲外甥的这一番心声,对席曜而言也是破天荒的大事。
是以直到陆晏廷话音落下许久,席曜方才找回了一点思绪,恍恍惚惚地问了一句,“所以,就是那个沈家姑娘,对吧。”
陆晏廷看着席曜,轻轻点了点头,口吻却郑重其事道,“对,她姓沈,叫沈令仪。”
第176章 兔子急了会咬人
话说这天晚上入睡前,沈令仪莫名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旁的知春正在外厅灭灯烛,听见动静还探头进来问沈令仪是不是着凉了。
沈令仪坐在床头,揉着痒痒的鼻子道,“我没着凉啊,就是……突然想打喷嚏。”
知春于是捂著嘴笑,“莫不是姑娘你在偷偷想着谁吧?”
可这话说罢知春又觉得哪里不对,皱着眉想了想道,“诶,不是,应该是谁在偷偷想着姑娘你才对。”
沈令仪瞪了知春一眼,装凶地笑骂她不要乱说话,张罗完了以后赶紧去睡觉,然后拉过了薄被倒头就睡。
但是,不知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完全不困,还是知春那两句玩笑话起了暗示作用,沈令仪躺下以后,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陆晏廷。
这一想,小女人便是翻来覆去地更没睡意了。
其实这闷热的晚上一个人睡才是舒坦,但沈令仪却觉得自已好像已经习惯了枕边有个人。
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身上似有似无的乌木沉香,和他指尖的薄凉与力道。
沈令仪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脸,有些莫名的旖旎画面直接顺着她的轻叹声钻进了她的心窝里。
思绪也似被下了蛊,活了一般在她的脑海中肆意蔓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