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逮到她，总有顾不上的。这么严密的防护依然被人找到了破绽，一个记者以悍不畏死的态度直直冲过来，差点一头撞到她身上，被贴身保镖尽职尽责地拦住，依然以一个舍生忘死的姿态将话筒怼到了她面前。

“能请你正面回答一下吗？你认为施晴的跳楼原因和对吴建隆的指控是否属实？你在《赤色年代》拍摄期间有没有受到吴建隆的骚扰？又或者以你当时的咖位，能够出演《赤色年代》，本身就是一桩不光彩交易的结果？”

许多双眼睛兴奋地盯着她看，在短暂的寂静中，宁瑶夕微微笑起来，接过了面前记者手上的话筒。

“施晴的事情我有听说，但我前段时间在剧组封闭拍摄，现在又刚从国外回来，一切消息都是从热搜上看见的，我不比大家了解得更多，甚至还要更少，对于这件事，我目前只能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她平静地说，声音柔和，望着对面的记者，微微笑起来，五年过去，年龄也迈进三十大关，常见的笑容不再是二十几岁时的甜蜜轻快，变得从容优雅许多，与今天的大波浪发型相得益彰。

“至于我《赤色年代》的角色是怎么来的，我记得媒体已经报道过很多次了，齐允夜奔千里争取试镜机会，我不负所托力挽狂澜拿下角色，没记错的话，至今都是圈里津津乐道的佳话。”她轻笑着说，眉眼弯弯，唇角弯起自信从容的弧度。

“关于咖位和角色的问题，我拍《赤色年代》时有人说过，拍《燕歌行》时也有人说过，拍《无言宣判》时还有人这么说。但之后就没有了，这几部作品的成绩应该也可以说明，我当时除了咖位配不上，其他的应该都还算相当，大家觉得呢？”

成绩摆在这儿，容不得人胡乱置喙。大家一时被她噎得没话讲，现场短暂地安静了一下，还有人在不死心地嘀咕。

“但你当时咖位毕竟不够，谁知道有没有身不由己的情况发生，女艺人毕竟都……”

宁瑶夕的眉头皱起，神色也冷了下来。

“《娱乐锋向》的记者，女艺人都怎么样？”她点名道姓地问，被她点到姓名的记者顿时哑然，在周围的视线中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所以瑶夕，你的看法是女艺人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施晴的指控纯属无稽之谈？你是这么想的吗？”又一个记者敏锐地问，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诱导性，挖好了陷阱等她跳，“不然怎么你没遇到这种事，施晴就遇到了？是因为她想要搏出位弄个大新闻吗？又或者你就是比她要厉害？”

按他的说法来答，无论她是哪个意思，都能炮制个大新闻了。宁瑶夕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几秒，眸中一片冷静的清明，而后才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刚才已经说了，她的情况，我完全不了解实际情况，没法给出任何结论。”她说，唇角含笑，“至于我的情况，我还以为大家都早就了解过呢，你们这些记者要是不知道的话，职业素养就得打个问号了我当时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记得我公开说过恋爱时间，这点应该不需要再反复提起吧？说多了就有点像秀恩爱了，大家都会觉得烦的。”

到底还是要搬出齐允。宁瑶夕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然是微笑着的，叫人看不穿心里的想法。

她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到头了。记者们面面相觑，知道今天没法再问出什么，惋惜而不甘地追着她上了离开机场的保姆车，终于悻悻地散开。

宁瑶夕坐进自己的保姆车里，稍微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会儿被挤得呼吸困难的窒息感，拿起手机随手刷了刷，果不其然，迅速地在网上看到了刚才的现场视频。

底下大多是她和齐允的CP粉在狂喜乱舞，人数众多。不过同样人数不少的还有充满质疑精神的唱衰者，在视频底下颇具反骨地提出了异议。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宁瑶夕有舆论危机时就会把齐总拉出来营业，她粉粉黑黑的这么多，每次遇到事情都用男朋友洗白？次数一多就显得套路了哈。」

「宁瑶夕今年过年之后就进组了吧，一直到五月份才杀青出来。然后在外面活动了几天就去了国外，中间连申城都没回，我不禁真的很想问，她和齐允今年见过面吗？真就超远距离柏拉图恋爱吗，宁瑶夕实打实活色生香大美女了吧，齐允是什么清心寡欲新概念总裁，女朋友是这等人间尤物都不碰一下的？」

「碰不碰的倒不好说，毕竟宁瑶夕的行程公开透明，齐允的倒并不是。不过两个人聚少离多肯定是真的，这段恋爱谈到第七年了吧，当年他们参加的那档综艺，两对已经分手多年，一对连二胎就有了，就他们还在谈恋爱，不太正常吧？人生没有下一个阶段的吗？老话说得好，恋爱谈久了不结婚就是不想结，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已经很有问题了，只是捆绑太深，没法公开而已，我猜他们现在应该挺进退两难的吧，赌五毛今年或者明年能听到分手消息。」

这种言论随着她的越来越红，燃星的规模越来越大，甚嚣尘上，如今已经很成一股风潮。在这些内心充满怀疑精神的人眼里，她提齐允就是假意营业，不提齐允就是装恩爱都懒得装，阴谋论满天飞。

而他们的CP粉，一路见证着他们的互动过来，又被她的小号无可争议地认证过，规模更是恐怖，说是娱乐圈最忠实的一批CP粉也不为过。眼见自家正主金子般的恋情被唱衰，登时怒不可遏，和她的大批忍不住下场的唯粉一起，在评论区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唱衰者展开了一场血雨腥风的乱斗。

「查询黑子精神状态，什么叫瑶夕遇到事情就是提齐允，因为她从头到尾只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啊，不提他提谁，提你吗？」

「好家伙，说得有板有眼的，你趴他们两个床底下听的啊？不了解情况就闭麦行不行啊？齐总是没长腿吗，瑶夕拍戏跑活动时他不会去探班啊？剧组的群演都出来爆料过说齐总会去探班好不好？为什么非要瑶夕回申城，燃星扎根在申城，齐总也扎根没法挪地方了啊？他没长腿不会自己追老婆行程的？」

「我真的在生气，是谁让女明星早早结婚生孩子的啊？！懂不懂什么叫女人以事业为重啊？瑶夕这几年根本就没闲过好不好，给粉丝留一些搞事业的女明星！」

“最后这条是唯粉说的吧？”吴月在她旁边探头，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的晨曦里一半人是你和允哥的CP粉，另一半人是你和允哥的深柜CP粉。今天也打得好热闹，营销号的热度又赚足了，啧啧。”

营销号就是这样，日常靠挑拨粉丝掐架获取热度与收益，宁瑶夕是他们近几年最爱的女明星。宁瑶夕在吴月的评价中盯着评论区战场陷入思索，吴月看了看她，好奇地伸手在她前面晃了晃。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看向她盯着看的那条评论。

「劝粉丝别在那儿互相洗脑你们CP情比金坚真爱无敌了，燃星现在多少鲜嫩的小姑娘，宁瑶夕再美，齐允看了七年也该看腻了。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不跟底下的女艺人发生点什么多浪费职位，换你你能忍住吗？谁知道现在私生活有多乱呢。」

这条下面的回复已经被火冒三丈的粉丝攻占，大战之处一片尸横遍野。吴月看了看评论，又看了看宁瑶夕，面露关切。

“看得难过就别看了。”她说，将屏幕轻轻遮住，“这些人不知道情况乱讲的，这你也要在意？允哥要是那种乱来的人，早就乱来了，人是什么性格都是注定的，没必要担心这种方面。”

宁瑶夕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不是担心。”宁瑶夕说，“就是在想，大家好像总是很难相信什么人什么事是纯粹的好，不相信人能不忘初心，也不相信感情能矢志不渝。似乎越美好的东西越不该存在，总要经受重重考验。”

这个怎么说呢。吴月默了默，说：“人之常情吧。”

嗯。宁瑶夕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陷入短暂的安静，沉默不语。

车开到燃星楼下，成立时还只有写字楼一层，五年前变成了上下三层，现在又经过五年时间发展，如今搬了次家，拥有了一栋独立的办公楼，楼层不高，也不像写字楼那么大，但全部属于他们，算是自己的地盘。

回自己家的待遇当然和去任何地方都不同。宁瑶夕带着人刚走进来，一层大厅里的所有员工就都往起站。宁瑶夕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继续做自己的事，但屡禁不止，一路走来还是站了一路。

权力与名望确实是好东西，被人尊敬相待，没人会不喜欢。宁瑶夕一路上了顶楼，来到总经办，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一眼看到窗前齐允的背影。

宁瑶夕双臂环胸，靠在门口，遥遥看着他，并没有马上开口。

见到他的瞬间，之前的记忆也涌现上来。网友们的捕风捉影其实也不算完全空穴来风，今年他们在外界的互动确实没有往年多，一是因为今年她拍戏格外忙，二是因为他们两个吵了次架。

或许也不算是吵架，应该说是双方默契的互留空间冷战。齐允两个月前进了次医院，长期忙碌于工作的劳累，作息比她这个在片场昼夜颠倒的女明星还阴间，宁瑶夕从公司的眼线处收到消息，惊慌失措地秘密从片场回来看他，结果人到医院门口，给齐允打电话，齐允竟然还能自然流畅地说自己在工作，眼都不眨。

这倒或许不能算欺骗，他在医院竟然也真的还在工作。只是宁瑶夕人进了医院，坐在他病床前，一晚上竟然看见了三波打着探望老板旗号过来的小明星，个个还都颇有几分她的神韵，长得不像的动作也能学出三分，算盘她在片场都能听见。

行吧，人家好像也不缺自己这份殷勤。宁瑶夕觉得自己没有很生气，不过杀青之后出国的举动倒的确是很潇洒，对齐允的汇报非常冠冕堂皇：学习老板，拼搏事业，刻不容缓。

现在拼搏完事业，回来短暂休整，骤然又见到齐允，一时还真有点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宁瑶夕双臂环胸，还在思索，齐允听到动静，电话还打着，已经回过身，朝门口看了过来。

看到她的时候，他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朝她招了招手。

干嘛，你招手我就要过去？宁瑶夕脑内不服了一下，但他现在脸色很冷，从刚才听到的通话内容来看，他现在情绪相当不佳，正在和对面发脾气。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宁瑶夕朝他走去，站到他身前，侧过身来看他，用眼神向他发出疑问。

“这种问题也要我来解决。”齐允说，“你是吃白饭的？不能胜任怎么不打辞职报告？我现在打开招聘软件，用给你开的年薪招十个只会当水军发软文的实习生，你们功能都是一样的，只会问我怎么办，他们还比你多发九倍帖子。”

他一边对着电话输出，眉头紧皱，一边手伸出来，不动声色地搂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