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詹淮秋是临近中午才去律所的,然后他刚下电梯走在办公室过道上,其他律师就用带着几分唏嘘和羡慕的眼神悄悄追着他看,他一头雾水,难道是今天的西装有问题?
走进自己办公室,茶几上井字格排开摆放的一堆包装精美的东西即刻给出解释。他狐疑的走过去一看,包装盒上全部端端的印着“淮念”二字,他头皮一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晓峰。
这些东西该不会都是他送来的吧……
老男人抑制不住汹涌澎湃的心跳,顺着拉开包装盒的纸条一一浏览了一遍,六、七件都是甜点,外加一杯冰美式。
如果真是吴晓峰送的,也到挺像他的一贯作风,发疯、不管不顾。
詹淮秋坐在皮沙发上,打开一盒咸奶油榛果蛋糕切块,就着冰美式吃起来。在莲花乡那会儿吴晓峰就给他做过这个,当时他赞不绝口,看来这几年小土狗一直记着他的喜好,心里拦不住的泛起一层涟漪。
快三十六的人了还会有心动的感觉,他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不到十分钟,他就把那一整块咸榛果奶油切块吃光了,然后又把焦点转移至焦糖闪电泡芙,依然是顶着一张初恋脸而完全不自知,发个呆的时间就消灭干净。吴晓峰的手艺怎么就能那么恰到好处的踩在他的喜好上呢?
待茶几上的食物变成一片残骸时,詹淮秋琢磨着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人道声感谢,毕竟这么多甜品肯定价格不菲,而且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吴晓峰在给他做这些点心时潜心专注的模样了。
出于社交礼貌,确实该言谢一番。
于是詹淮秋拿起手机,把那个仍旧记在心上的号码输入手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换手机号……
只是还没等号码拨出去,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袁琦。
詹淮秋翻了个白眼,然后客套的接起电话:“你好,袁总。”
“淮秋,回办公室了吗?”袁琦应该在开车,听筒那边不时的响起喇叭声。
“刚回,有事吗?”您可千万别再约我吃饭,谢谢了。詹淮秋腹诽。
对方立马就来劲了,笑问:“桌上的甜点你吃了吗?合不合胃口?”
詹淮秋愕然,仿佛一盆泔水从头浇到尾。搞了半天刚刚尽是自我陶醉了,他以为是吴晓峰特意为他……原来是袁琦……操他妈的!白高兴大半小时!
他怒火中烧,在心里大骂袁琦这个黏人的年糕,在这种时候献殷勤也太瞎几把扯淡了!谁要他送东西来的!要追他就不能用点阳刚的手段吗,非要整得跟追求小女生一样,送什么甜品啊,把他当娘们儿伺候了是不是!
心里已经把袁琦骂残废的詹淮秋浑然没发现,当年吴晓峰也是用同样的手段追求他的,而他却乐在其中。
袁琦当然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此刻就快着火了,还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道:“我让小吴师傅早早起床给你做的,辛苦人家了。”
你他妈知道辛苦人家就让人家多睡会儿啊!
“哦,好吃,但以后不必了。”詹淮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袁琦这边,他的思绪已经被自作多情带来的失落鞭挞的支离破碎,他不想讲话,尤其不想跟袁琦讲话。
袁琦不知道怎么触到心上人的逆鳞了,问:“怎么,不合胃口?”
詹淮秋耐着最后的性子,一字一句道:“你大可不必牺牲别人的休息时间来为我做这两口吃食,谁都需要被尊重的。”说完就挂了,根本不给袁琦解释的机会。
对面的袁琦一头雾水,他……他哪有白白牺牲别人的休息时间,就这几个甜点,他可是给了双倍的价钱才把吴晓峰从床上请起来的。
一个电话讲完,詹淮秋食欲全无。他瞟了一眼桌上还没打开的东西,全部拎到外面发放给那群虎视眈眈的小年轻吃去了,然后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走出律所,他的车还停在西海路。
其实他大可以叫助理或者随便哪个律所的小弟帮他去开车就行,但他没有,他想……自己开回来。
叫了辆滴滴,坐在车上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他觉得刚才对袁琦说的话太重,甚至有点不讲道理,抛开所有不说,袁琦还是他大客户,何况就算人家让吴晓峰天不亮就起床做甜点,初始目的也是为了讨好他,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他都没资格冲袁琦发这么大火。
于是默默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袁总,抱歉,刚才语气不好,工作上遇到点烦心事,别计较
对方都还没回复,他的愧疚在发完信息的同时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脑子里想的又是另一码事。比如:一会儿去到巷子口,会遇到吴晓峰吗?应该不会了吧,他今天起床那么早,这个时候肯定回家午休了。回家午休……他和女朋友已经同居了。同居……那一定有过不少亲密行为吧。亲密……比跟自己在一起那几个月还亲密吗?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将詹淮秋从没完没了的脑洞里强行拽出来,他惊诧的瞪着前方,只听见司机骂了一串脏话。
“怎么了师傅?”他茫然。
司机脸上挂着怒色,啐啐道:“狗X的强行并道,差点撞我车头了!”
詹淮秋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他的脑回路又被拉回起点,迅速将刚才不着边际的想象复盘了一遍,然后难以置信愣怔了好一会儿。
詹淮秋啊詹淮秋,我发现你自从昨天再见到吴晓峰后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患得患失这种幼稚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吴晓峰不是天生的gay,他在你身上留恋的就是那点不成熟的猎奇心态,你们分开这三年,他有足够的时间校正这个误区并且回归正轨,这不,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现在不是他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这不到一天的时间你的情绪波动比心电图还荡漾,你那些冷静自持、游刃有余、文人自恃、傲睨一切的霸气哪去了?时刻都被那张脸那个人甚至他身上的气味纠缠着,心心念念,魂不守舍……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小土狗已经找到属于他的母狗了。聪明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退出,假装自己从没来过,成人之美又不失体面,何乐而不为?
詹淮秋用了十分钟,好像把自己偏离航线的导航又掰回来了。在西海路下车后,他打消了之前左顾右盼的念头,找到停车的地方直接把车开走火速离开那个引人遐想的胡同口。
一路上他都心平气静,自以为已经调整过状态来的他在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下车锁上车门刚要走,余光瞥见副驾的后视镜上好像挂了个东西。他奇怪的走过去一看,是个包装的严严实实的纸袋,纸袋上印着跟中午那堆甜品相同的招牌字样,刹那间福至心灵,直觉告诉他这跟袁琦叫的那堆甜点绝不是一个性质。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袋,里面确实放了一个甜点盒子,周围都用冰袋保温,冰袋把甜点挤的满满当当,所以哪怕经历了一路颠簸,除了外包装稍微变形,甜点是完好无损的。
最让他心悸的是,盒子里面还夹了张小纸条芝士柠檬塔,这个是友情赠送詹律师的。
没有落款,但那手字丑的一塌糊涂,除了吴晓峰,没人能写得出来。
詹淮秋深深盯着那排蚯蚓字体,眉头深蹙,嘴角却不受控制的舒展开了。
他当下就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詹淮秋,刚刚说的体面,你还想要么?
回到律所,将手里的芝士柠檬塔视若珍宝的摆在办公桌上,想晚上回家吃,但又担心时间太长蛋糕会化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妥协,现在就把它吃了。
这个芝士柠檬塔只有拳头大小,但一凑近鼻尖就会萦绕着柠檬和淡奶油的清香,闻起来格外舒心,做工精致,根本不像吴晓峰那双大糙手能打造出来小甜点。
这时办公室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朗宁三步拖两步迈懒散的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詹淮秋匍匐在办公桌上像条狗一样口水四溢嗅着个小蛋糕的画面,他简直看傻了詹律师是不是太久没谈恋爱了?怎么连看块蛋糕的眼神都像在调情?
詹淮秋一察觉到有人进来,吓得一个鹞子翻身就从老板椅上跳起来,差点掀翻了他的宝贝小蛋糕,怒瞪着朗宁:“你进来不会敲门啊!”
朗宁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火气,莫名其妙道:“我平时不也是推门就进来吗,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对着个蛋糕也能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