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说什么,就是说到谢家的产业一事。。。”

安然将方才的话一一说了,又道:“四爷来的正巧,其实也才刚开了一个话头呢。”

谢意琦道:“其实这次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特意和淼儿商量了一番,谢家的产业,大多是在水路,四叔安姨有所不知,这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人,身体往往被水气浸透,身体稍微差一些的,三十五岁往上,就开始闹膝盖疼,骨头疼,腿疼,又因着常年在码头扛包卸货,肩膀胳膊也是没一处好的 。

然而这时候,家里孩子也不过才长成,正需要老父亲帮一把的年纪,可老父亲的身体却已经垮了,还反过来连累孩子们,我们船队上,有许多都是带病之身的老人,他们船上经验丰富,比那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要稳重能干,奈何只要在船上待太久了就会犯病,有的严重了,甚至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谢意琦探口气,继续道:“这些个老人,其实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若因此就将他们赶出船队,难免会寒了其他人的心,但一直靠船队养着,也着实不是个事儿,听说京城最近出了一个叫水泥的东西,铺出来的路又平整又坚固,下雨天气也不泥泞,照常行走。

所以我就想着,要不把谢家以前镖局的生意重新拾起来,叫那些还能活动的,跟着走镖,别的不说,他们功夫还是不错的,江南京城跑一趟,好歹也能赚些辛苦钱,不至于躺在家里,受儿媳们的白眼不是?”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发现胤禛安然脸上皆是沉思之色,不由心生忐忑起来,小心翼翼道:“当然,那水泥方子定是重中之重,轻易不可外泄,若是不行,那就算了吧。。。”

安然看向胤禛,见他一直没说话,笑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胤禛抬了抬下巴,语带鼓励道:“你说说看。”

安然便道:“这江南乃是富庶之地,京城也是繁华之所,这两个地方若是能修上一条好路,那对于发展来说,自然是极好的,至于意琦说的走镖,倒不如用另一种形式,邮递。”

“邮递?”

胤禛和谢意琦异口同声,语气中皆带着疑问,这个词,他们从未听过。

安然细细讲来:“京城到江南的路上,每隔几十公里,就可在附近府城,或者县城等设置一个邮递点,举个例子,京城到江南,要经过王家村,京城为总站点,王家村为其中一个次站点,有人在总站点登记寄东西,不拘是一封信,还是一些衣物包裹,甚至干货米粮,皆可寄出,按重量和路程收费。

总站点三天内收到的东西,第四天要送出,不是一路送至江南,而是先送到王家村,再由王家村那个站点的人送到下一个次站点,以此类推,这样一个好处便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一个站点送一段路,不废人,也不废马。”

谢意琦听的仔细,想了想道:“安姨想的这个法子甚好,只是如何能保证这一路上的货物安全?万一其中一个站点的人包藏祸心,昧下全部的东西,又该如何?还有那寄的东西,如何能保证送到本人手上?”

安然淡淡道:“自然是该赔的赔,该送衙门的送衙门,一经查出,永不再用,至于寄件如何送到本人手上,那自然是要仔细填好收货人的地址信息,尽量避免他人代领,就算他人代领,也要填写代领之人的详细信息,籍贯地址等。”

寄件丢失,就算在后世都难以避免,故而安然也不能保证东西绝对不会被旁人冒领,只能尽量将损失降到最小。

胤禛忽然道:“其实这种事,八旗那些游手好闲的也能做。”

修路辛苦,即使有不少穷苦的八旗子弟愿意干,但到底还没见到真正摆在眼前的实惠,故而很多人半路打了退堂鼓,好在后头还有一些刑犯顶了上来,又有一些觉得伙食不错的,也都留了下来,这才没有让修路一事半途而废。

谢意琦急了,她身后可有不少等着养家糊口的兄弟们,这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条活路?

她赶紧道:“四叔,谢家本就是走镖出身,做这种邮递的工作再合适不过了,您若答应此事交由谢家,谢家愿意将一半,不,大半家产全都捐出来!”

“瞧丫头都急了,四爷就别逗她了。”安然拍了拍胤禛的胳膊,嗔怪道。

胤禛笑着看向谢意琦道:“行了,坐下说话,瞧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谢当家呢,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性子?这事儿既然是你安姨给你出的,那自然落到你的头上,不过这修路一事,你之前可是说的,要捐出一半家产的,不知可还作数?”

谢意琦喜笑颜开道:“自然作数。”

第384章 一步一步来

这事就这般说定了,倒是安然想起一路上的安全问题,看向胤禛道:“这一路上,官道还好,若是些经过深山老林的地方,估计不太安全,但若边修路边剿匪,怕是也太耽误功夫,是不是要派一队人提前去剿匪?”

胤禛沉吟片刻,看向谢意琦道:“不若意琦这边选一队人马出来,毕竟以后这路,他们走的最多,也好提前适应适应,朕这边下一道旨,你们奉旨剿匪,也算师出有名。”

他不是不舍得派兵前去,而是如今青海战事刚刚平定,若是派一队兵马从京城一路杀到江南,即使只是剿匪,怕也会叫民心动荡,引起天下不安。

“是!”谢意琦欣然答应,她手底下有的是人,那些腿伤常常犯病的大多都只是不能在水上久待而已,在陆地上,就算阴雨绵绵的天气,影响也不大。

天色不早,谢意琦在圆明园用了午膳,午膳过后,胤禛回了勤政亲贤处理朝政,安然则和意琦坐在屋内,一人一个摇椅,摇椅中间是各色糕点水果,前面还放了盆冰山。

“安姨这儿就是舒服。”谢意琦感慨道。

安然轻笑,叉起一块沁凉的西瓜喂给谢意琦,还细心地递上一块帕子,道:“你啊,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对了,你爹娘今年出海,过年怕是回不来,今年过年,你回京城么?”

谢意琦摇头:“还不确定,毕竟刚接了四叔的差事,我过几日就要先回去一趟,看看哪些合适带着去剿匪,毕竟四叔这般信任我,我也得尽心尽力,将这事办的尽善尽美才行。”

安然了然,有了胤禛的旨意,意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组织民兵队伍,这不可谓不说是一项极大极自由的权利,一旦控制不好,剿匪有可能会变成入匪,可不得好好筛选筛选么。

她好奇问:“你要跟着一起去剿匪?”

谢意琦摇头道:“江南的生意还需要我在后方稳住,可能没那么多时间跟着剿匪队伍,不过安姨放心,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他绝对靠谱。”

安然叹口气道:“倒不是担心这个,是觉着你在江南熟悉,想着委托你去帮我查一些东西,不过看来,你是没时间了,淼儿也不在,倒真是无人可用了。”

谢意琦好奇道:“是什么事?安姨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安然便讲了宋九娘的事,又道:“我自是知道民间缠足的多,先帝当年虽下了禁令,可不从者甚多,尤其是江南一代,因文风盛行,那些个读书人读的脑子都腐朽了,对外不敢如何,对家里女眷倒是霸道的很。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倒叫自己的亲女儿从小受尽苦楚,小小年纪,无甚错处,虽被退婚,错又不在九娘,为了所谓的名声贞洁,非得绑着九娘去当个常伴青灯的尼姑,真是人心如铁,狼心狗肺。”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先帝,还是世祖顺治,虽下旨禁止缠足,却并没有严令施行,也不是出于怜惜女子不易,而只是为了和剃发易服一样,想叫天下人都随着满人的习惯而已。

不过和剃发易服不同的是,禁止缠足针对的是女子,虽有心,但女子从出生到嫁人,到仙逝,一辈子都困于后宅,不像男子,需得在外走动,行商坐贾,为官做宰,故而禁令只是有,并未强制。

谢意琦沉吟一会儿,道:“那安姨想要意琦调查什么?调查江南女眷缠足多少?这怕是有些难。

不是意琦有意推脱,而是谢家做的是码头生意,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但要论那些官员女眷,怕是熟悉的不多,即使谢家在江南赫赫有名,但瞧不上谢家的也大有人在,所以。。。”

安然摇头道:“不,不是调查女眷缠足几何,而是想调查两个方面,一方面,江南虽富庶,但也有贫苦人家,那些人家家中女眷是要下地干活的,所以她们肯定不会缠足,我想叫你去查一查她们的生育情况。

而同样的,那些个世家商贾,只要有缠足的,也查一查她们的生育情况,具体都需要什么数据,我这儿都给你写好了。”

她从一旁拿出一张纸来,这事在她心里琢磨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去办这件事,她也有想过自己亲自去一趟江南,但想了想便就作罢了,江南可有不少反清复明的组织,她这个皇贵妃虽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但也不是虚职,万一叫人在江南发现她,那不就相当于送到手里的人质么。

安然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傻。

任何一条禁令,若想要严格执行,在这夫大于天的封建时代,那必定是要见一番血的,奈何胤禛才登基两年,安然不想因此叫天下动乱,不如就温和一些,摆事实讲证据,同为江南女子,那常年劳作的和因缠足而被困于内室的,她就不信生育情况能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