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他望向眼前的女子,“是当朝正统大皇子。”

下一秒,木若的笑容完全崩裂。

ˇ奈何缘浅ˇ 最新更新:2013-07-29 14:41:17

对于“正统大皇子”这个说法,木若绝不陌生,事实上,天顷朝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知晓皇室中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当朝大皇子幼年时即为歹人所掳,流落民间,不知踪迹。

在众人看来,既已为人掳走,必然不会留下活口,而大皇子自那以后也确是人间蒸发,因而,众人都渐渐视二皇子淳于恒为正统皇位继承人。

但是木若很清楚,在天顷朝这个宗法制的社会里,嫡长为尊,一旦“逝世”多年的大皇子出现,必将引发一场无可估量的祸患而这场祸患的结果,是没有人敢去想象的。

木若的脑海中忽闪过那一日在碧落宫中,木白身上那件雕龙绣凤的白锦。

难怪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

“原来……”木若黯然一笑,“这才是他……”竟再难言一语。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若是有朝一日,那人身在九尺金銮之上,一派典雅高贵,风华冠世,再加上那百官来朝,威仪四方该是如何一场盛世之景象!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她早该晓得,大概也只有这样,才不枉他心机城府之深沉,杀伐果断之狠戾。

江湖之中人人俯首相向的无冕之王于他而言亦不算什么,所谓第一公子,最后却是,志于天下么?

木若垂下眼睫,看不清神情,只有道不明的意味在话音里弥散开来:“那他的敌人,便是二皇子,淳于恒了么?”

“……”洛清寒沉吟片刻,算是默认,“以他的睿智机敏,在那一片‘战场’上亦能护你安康,皇位之争,淳于恒终将不敌。”

“如此说来,”木若一脸笑意盎然地抬头,眼底却有什么一闪而过,“我的木白岂不是下任太子了?”

洛清寒微微一怔,苦笑道:“不仅如此,你也会是天顷朝的一国之母呢……只是”

“只是那威仪朝堂不比散漫江湖,”木若忽笑着接话,在那笑语中也抬起了眼眸,“想来我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再也无法实现了你是这样想的,是么?”不待回答,木若望过去的目光倏然凌厉,“洛清寒,你以为我说的‘一人心’是取决于外在条件的么?是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么?!”

洛清寒因着此刻眼前女子突如其来的怒意而怔愣,继而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要……放弃他?”

木若的心脏在这句话音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唇角却反射性地勾起一点弧度。

……永远地…离开那个人,于她而言,无异于挫骨扬灰哈……

“我们之间,早就不涉及什么‘放弃’了,”木若语气平淡,似是在一瞬间敛去了所有怒意,“于我而言,深宫亦是深冬,是我所厌弃之极的地方,而他自然清楚我所要的是什么……既然他已作出选择,我不会强求。”话至尾处,声音已是低了下去,几乎接近于呢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十三年之前我为了离开在我看来一夜之间变为囚笼的碧落宫,服下碧云染;如今,我亦不惧。”言语之间,似已沉浸在回忆里。

半晌回神,木若一改低沉,轻笑了声:“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就算他再逼得我喝一次碧云染,我说不定也能逃过呢。”

“你不会以为那次是你侥幸逃过吧?”洛清寒一愣,话即脱口而出,见到女子一脸僵滞,方有所悟而悔恨不已。

“你……什么意思?”木若隐约觉得自己在接近一个被隐藏了很久的秘密,“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洛清寒面色一白,心有不甘地开口:“……你竟然不知道他身有旧疾的事?”

木若闻言,眸光一暗:“前几日见他,面色仍是苍白……可那不是因为解蛊留下的么?”

“……”洛清寒无奈地一笑,“你未免太低看他了,若是单单一个蚀心蛊,就算毒性再强,也不至于让碧落公子卧病在床两年之久”

话音未落,木若面色忽然惨白:“…卧病在床两年之久……”

“我也是在两年前再见到你之后,派人调查才知道此事的”洛清寒略一沉吟,“你应知道,蚀心蛊的毒性每经转一人,就会加重一倍,那时他刚解了蛊,身体本就虚弱不堪时值你服下碧云染,他将碧落宫中仅余的一颗回魂丹喂你服下,又为你治疗损伤的经络,耗费了自己五年修为,才将你救了回来……他自毁修为损了心脉,蛊毒因此在体内留了根,这才落了旧疾。”

“他不曾……告诉我这些,”眸底不断变换着阴晴,木若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平静,“我终究欠他太多,这一世也还不完……”

“你还是,要离开他?”洛清寒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眼神更仿佛不再熟悉眼前的女子。

木若轻声嗤笑,转过身去,眼底染上泪意:“要站在他身旁,不是想证明我有没有那个资格,而是想告诉他,他在,我就在可那不同于朝堂之上,”木若抬起手,含着泪指向窗外光芒四射的太阳,唇角染笑,“金字塔尖永远只能站一个人,就像‘寡人’也许并非便是‘寡德之人’,但睥睨天下者,注定孤寡。我不要等到那一日等到那一日,我眼里的他,再不是我爱的那个他。”

回过头,她笑看男子一脸惊异:“我相信他,无论他是碧落公子、第一公子、千变公子,甚至是红衣修罗、再世修罗,因为在我眼里,他就只是我的美人师父,白墨但,不可以是,淳于墨。”

可……那是你的选择,而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洛清寒低头轻笑:“若儿,这样的话,好像我有了希望可为什么我却感觉,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呢?”

“嗯哪,真聪明。”木若回以一笑,有些他记忆里调皮的模样,“以前我常常怀有一丝幻想,想我和他将来会是什么模样我想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她的笑意在这一刻无尽悲凉,却又在倏忽间消失不见,仍旧是那一副恶作剧的神情凑近了他,“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啊”她的嘴角一点点向上翘起,“……其实我,好恨好恨他……”

洛清寒心头一惊,垂眸望去,果然见到女子脸上泪水成串落下。

耳畔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却仍强作笑意:“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可就算离开,这一世的木若,也再不能爱上别人了。”

“……”洛清寒垂眸……他想,他大概已懂得了她所有的倔强与坚强。

当房门被白兰馨以及其粗鲁的姿势一脚踹开时,木若早已不知去向。

洛清寒凌然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盏清茶,听见身后的巨响,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不消片刻便又垂了眼睫,兀自望着杯中茶叶旋转起伏。

白兰馨环视屋内一无所获,恼得几乎一蹦三尺高,怒气冲冲地跑到洛清寒面前:“我家大嫂呢?!”

“……”洛清寒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也不作声,抬腕浅抿了一口清茶。

“你死人啊?!”白兰馨炸毛之前对她不理不睬也就算了,她看在他没有将木若的消息传给淳于恒的份上不跟他计较,现在听水鹤回复,青衣派找木若找得紧,他竟然还摆这样一张脸给她看“我、大、嫂、在、哪、儿?!”

洛清寒凝视着茶盏中映出的世界,唇角忽勾了个浅笑,凉凉地开口:“有间青楼的挟丫头’,不是众人皆知的孤儿吗?我当初问你时,你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怎么,不装傻了?”话音刚落,他便抬了眼,微冷的目光直直地望来,仿佛能刺到人的心底。

白兰馨一噎,眯起了眼睛,收敛了怒气经过与她家那只没有兄妹爱的妖孽多年来的勾心斗角,咳,好吧,是她大哥的单方面压迫总之,她领悟了一条真理……跟这些个衣冠禽兽千万不能动肝火,嗯!

至此,白兰馨已经换上一副邻家小女的模样,娇羞一笑:“清寒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公子面前,丫头岂敢造次,只是”

“不敢造次?”洛清寒扬唇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因眼前女子的急速变化而忍俊不禁,“那方才踹门的架势,莫非是被夜叉俯身了吗?”

白兰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默念N遍“大局观大局观”,而后抬头时已经笑得一脸谄媚:“啊呀呀清寒公子真是风趣,大白天的哪有什么夜叉啊?公子就不要拿丫头开玩笑了,只是丫头寻楼主寻得急,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告诉丫头木姐到底去哪了?”

虽是含笑,但到了最后几个字时,白兰馨已然是从牙缝里往外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