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半壁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袍的少女轻启朱唇,仿佛在吸吮花苞上的水珠,她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半张脸被明媚的灯光包围。
完美的侧脸。
红唇与蔷薇,配上陈埃那一头金发。
她的手势,她的动作……詹微微屏住呼吸,她觉得这画面很熟悉亲吻花朵这种颇具有浪漫色彩的作法,只有那些真正有贵族血统的女人做起来才显得典雅,一般女人做起来要么显得造作可笑,要么就显得充满引诱味道。
詹见过郑潋荷亲吻书房里的一丛兰花,也见过薄湄亲吻她送给她的红玫瑰……现在她见到这个从蛮荒之地而来的陈埃在亲吻那些黄蔷薇,那种感觉有些相似。
就在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坎里流动出来时,陈埃拽下一片花瓣,拿花瓣沾了点奶油,塞进嘴巴里,咀嚼起来。
……詹忍俊不禁的摘下眼镜,她怎么会把眼前的大胆少女和薄湄联系在一起呢?她们毫无相似之处。她摇摇头,揉揉鼻梁,转身进了厨房。
莫诗解下围裙,说:“晚上我就不在这里了,我约了我妹妹吃饭。”
“谢谢。辛苦了。需要我让人开车送你吗?”
莫诗摇摇头,她抬头朝客厅看了一眼,只见陈埃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她低声对詹半壁说:“你确定她会是你的弟媳吗?她就是小孩儿。”
詹耸肩,“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一直问我军港里有什么?好不好玩?让我带她去看看。她跟我说她没见过海。”
詹点点头,颇为无奈的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对莫诗说:“你走吧,这孩子交给我。”
听到脚步声,陈埃转过头去,把一嘴嚼得稀巴烂的花瓣吐到了手帕上,说:“我醒过来就没看见你,你在干什么?”
“处理一些文件。”
詹坐到餐桌上,陈埃又问:“处理什么文件?”
詹弯起嘴角,她开了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站起来拿起混合果汁,给陈埃倒了一杯。
“一些机密文件。……你呢,醒来做了什么?”
“一些很机密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陈埃神秘的挑了挑眉头,她抿了一口果汁,拿起刀叉,又放下刀叉,“对不起,我都不大有胃口。”
“你可以喝一点清粥。”詹开始切牛排,她听见门外车的引擎发动的声音莫诗离开了,这房子里只剩下她和眼前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的小祖宗。
不知道为什么,詹半壁发自心底的不愿意和陈埃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在餐厅里还好,在自己家里,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约是年轻人天马行空的想象,让她倍感无法招架。
陈埃喝了两口粥,她看向詹,低声说:“对面的军港里有什么?”
“那是个废弃的军港。什么也没有。只有……你现在看到的灯塔和几艘破船。”詹知道自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她说得斩钉截铁,令陈埃那张在灯光下白得发亮的小脸蛋都皱到了一起。
见小魔王如此,詹就觉得高兴,她继续说道:“不过也许有怪兽在那里,以前那里是海上实验室,专门做一些超科学的研究。”
陈埃拍了一下詹的手腕,“不要吓我!我又不蠢,那里是个正常使用的军港,我天快黑的时候看到有特别大的军舰从旁边驶过,好像,在巡视?”
“陈埃,你真的很好奇军港里面有什么吗?……”詹抿了一口红酒,伸手过去拨弄了一下她额间的刘海,“你真的好奇?”
陈埃眨了眨眼睛,“我好奇,我好奇,你可以带我去吗?”
詹低声轻笑,“不好意思。我没有权限,我可以让我的两个弟弟的其中一个带你去?”
陈埃的脸立刻拉成半尺长,她负气的抱臂瘫坐在椅子上,并用脚尖踢了一下詹的脚踝,“你又在骗我,你总在骗我。”
詹又笑,“我没有骗你,我只能管理税务司,如果你现在要参观政府大楼,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可是,军港,我不是军人。”
“不要糊弄我了。我知道你,你有权限去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你想进去都可以。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你就是知道什么?”詹好奇的问。
“……”陈埃盯着詹的眼睛,“你真的想让我选你的弟弟带我去?”
詹确定的点点头,“选一个,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很简单,你选一个。”
陈埃就这么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詹半壁,最后她突然站起来,掀翻了餐桌!
“啪嗒”一声,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几名特种兵冲进来拿枪对准了陈埃。
“没事。不小心的。你们出去。”詹半壁摆摆手,特种兵又顷刻间如鬼魅般消失了,陈埃站在那里,双手按在桌子上,她低下头来,望着詹半壁,两人四目相对,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紧接着,这股压迫感随着陈埃的拂袖而去,而……消失。
小魔王上了楼,詹的心里又腾起了一股莫名的空虚感。
这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呐,敢当着她的面掀桌子?詹不禁失笑,而守在这房子外围的特种兵们也在海风的吹拂下感到啧啧称奇,今天刚遭遇一场刺杀未遂的詹司长,怎么能如此和颜悦色的面对陈若熙之女的冒犯?
陈埃将自己锁在卧室里。
过了很久,詹半壁端着一点米粥上了楼,她敲了一下门。
“我的厨艺不太好,你还是喝一点粥暖暖胃吧?……陈埃?”
“我不想理你!你和我父亲一样!你们同样无趣,你们都想要把我塞给谁就了事了!”
里头的陈埃就这样大声喊着,詹揉了揉耳朵,那些特种兵们肯定都听见了,她靠在门口,敲了一下门说:“我很抱歉。我不太懂和十几岁的小朋友打交道,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我收回。陈埃?”
里头没有回应。
詹半壁说:“我知道你一个人来这里,你有点害怕……你有点孤单……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你不用这么快作出什么决定来。没人会逼你,我也不会。我只是……”
十几岁的少女,还正处在敏感期,詹半壁为自己旁敲侧击的询问芳心所属的行为感到抱歉,她又敲了几下门,里头仍没有回应,这可难坏了她!
詹也经历过薄湄阴晴不定的叛逆期,薄湄那时总是弄得她晕头转向,她记得她要参加税务司考试的前一晚,两个人还在车里大吵了一架,考试的时候她分了心,本来能拿全国第一,最后变成了全国第二,父亲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很多年,全家人都以为她肯定拿到全国第一。
她会花一整晚的时间和薄湄说悄悄话,可她不会花一整晚的时间和陈埃解释,今天的事情够多了,她把粥放在门口,又敲了一下门说:“我今天也很累,我要休息了。粥我放在门口,明早我会送你回去。我很抱歉。”
门内的陈埃紧紧挨着门听着,她听到脚步声渐远,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