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江眠月回到勤耘斋五号厢房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她疲惫的换上干净衣裳,将那沾染了血迹的衣裳洗了。
那血迹比一般布料上的衣裳更加难洗一些,江眠月怕弄坏了衣裳,又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的用皂轻轻地擦拭,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祁云峥的血清洗干净,等衣裳洗完,天也黑了。
祁云峥难缠,连带着血也难缠,江眠月累得腰酸背痛,扑倒在床上休息,刚躺下,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兰钰和尹楚楚
的说话声。
“今天的九章算术好难啊,人为什么要学算术啊!”兰钰哀嚎着,“以后为官难道还要用到方田法吗?”
“当然。”尹楚楚的声音略显无情,“且不说日后为官,在国子监读书时,也时常有历练,便要用到此法去丈量田地,各处都要用到,一定要掌握才是,不然以后有的是麻烦。”
“啊……”兰钰欲哭无泪。
江眠月躺在床上,原本已经要困得睡着了,如今听到她们二人的话,僵硬着坐起身子,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这么重要的课,她居然错过了!
门被兰钰打开,江眠月看着来人愣神。
兰钰见江眠月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眠眠,你怎么了?一脸被糟蹋了的模样!”
江眠月闻言,睫毛一颤。
尹楚楚一掌拍在兰钰的肩膀上,“你又偷偷看那小人书!”
兰钰悄悄吐了吐舌头,上前关切问,“听闻其他堂的监生下午便去上课了,你怎么没回来啊,发生什么事?姐……大公主没有为难你吧,我听说她要你们演戏本?”
江眠月点了点头,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部分,省去了祁云峥中香的那一段。
“祝英台!哇!”兰钰十分兴奋,“你这么好看,到时候一定极为瞩目,谁是梁山伯啊?”
“顾惜之。”江眠月的心思全在那九章算术上,“不说这个了,今日的笔记你们有吗?借我看看。”
这日晚上,江眠月挑灯夜战,与尹楚楚一块奋战到子时,这才昏昏入睡。
兴许是太累,江眠月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只临清醒时梦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用一根小小的尺,要量数万亩田地。
她喘着气坐起身,顿觉晕头转向,头脑发胀。
“你还好吗?”尹楚楚跟她一到前往敬一亭时,在路上便发觉江眠月有些没精神,“要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歇息,你近日太累了,就没见你睡过几个好觉。”
“无妨,我要去上课的。”江眠月摇了摇头,坚持道,“今日又有九章算术,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尹楚楚皱眉看了她一眼,“别硬撑。”
“嗯。”江眠月拍了拍脸颊,勉力打起精神来。
今日,六位斋长只剩下五位,却没见到顾惜之,其他几人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顾惜之时常有事忙碌无法前来,见不到也属正常,只有裴晏卿低垂眼眸,一反常态,也没有跟其他几人打招呼。
过了片刻,敬一亭东厢房门开,祁云峥静静的扫视他们几人,随口问,“顾惜之呢?”
“回禀祭酒大人。”开口的是裴晏卿,他蹙眉,声音严肃,“顾斋长今日清晨摔断了腿,刚送去医舍。”
江眠月惊愕地睁大了眼,其他几人也都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三十六章(一更)
祁云峥站在桌前,背着手,与平日里相比,显得有些憔悴,面色略有些苍白。
他闻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手指微微动了动,看起来十分平静。
五位斋长站在东厢房中,面色各异,皆是沉默,祁云峥面色未变,可江眠月却注意到,他眼中似乎有略微的意外之色。
太巧了,着实是太巧了。
江眠月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的看向裴晏卿,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昨日顾惜之才去的公主别院,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顾惜之这……难道是为了躲公主?
祁云峥缓缓掀起眼皮,扫了江眠月一眼。
“他在举业斋?”祁云峥问。
“回禀祭酒大人,正是。”裴晏卿皱眉严肃道,“刘大夫已经去替他医治,我们离开时,刘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近日是难以离开国子监。”
祁云峥手指微微虚握成拳,眼眸低垂,细细思忖片刻,并没有问顾惜之是如何摔的、怎么摔的,只开口道,“裴晏卿,你近日多照顾他些。”
“是。”裴晏卿立刻抱拳领命。
“临近皇上寿宁节,诸位斋长要叮嘱诸位监生,特别是被公主选中的监生,万事小心,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祁云峥声音微凉,带着几分警告,“公主殿下耐心有限,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的。”
“是。”五位斋长齐齐应声,裴晏卿眼眸略有些闪烁,面色也有些发白。
祁云峥的视线自然便落在了裴晏卿的身上。
一看他平日里便极少做违心之事,一件小事,便如此慌张,果然是过于身正……第一次做这欺上瞒下的事情,便露了怯。
祁云峥眯了眯眼,却见裴晏卿咽了口唾沫,缓缓调整片刻,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祭酒大人,学生有事单独禀报。”裴晏卿道。
江眠月转头看向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退下吧。”祁云峥道。
江眠月便与其他几位斋长一同出了东厢房门,可她心中不安,总有些担忧,更何况她手中还拿着那算表要给裴晏卿。
“眠眠,你不走吗?”尹楚楚见她脚步停下,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