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份爱意混沌不清,他还未及体会,便顷刻间被她踩碎。
“睁眼……”
一轮红日于一处高耸的山峰处缓缓升起,将山尖长长的影子,投入他们身后一山壁上一处不起眼的细长的裂痕,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个裂痕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你看那个缝像什么……”
妙仪回首:“眼睛……”
赵衍看着她:“哪有竖着的眼睛……” 见她不打算再猜,索性身体力行,揭晓谜底,于是含了含她的唇瓣:“再猜……”
“嘴……”
赵衍一笑,他还未餍足:“这一处祭台虽不做生祭,但是求天地,拜神佛,总是要做点什么……”
要做的便是像他们这样的,一场忘我的欢爱。
高潮的余韵久久不散,两人的喘息彼此纠缠,只听赵衍道:“三月之期,我怕是要食言了……” 得不到回应的爱意,每一日都是煎熬。
“在我之前,你没有别人,我以为自已总是不同的,若当时依言放你走,难免你日后不会后悔,所以定下这三月之约……” 到头来却害苦了自已。
“前事纷杂,便是你真的对我动过杀心,我有错在先,不再追问,只要你从这一刻起,不再有二心,我必许你一个体面的名分。”
赵衍缓缓道来,此刻见她泪眼婆娑,红唇轻颤,想到自已从前总是逼她送上香吻求自已,便也覆下唇,温柔浅吻,一如她教他的那样。
再睁开眼,见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紧闭的眼角,滚滚下落,一时间又怜又爱,耐着性子,静待她的回应。
“若有来生,我未必不会爱你……”
57.差池其羽·天际
赵衍看进她的眼睛,羽睫下泪如泉涌,也掩不住爱意。
他不信她口中的话:“来生不一定有…又何必抱憾今生……”
话音未落,只见她决绝地闭上眼,牙关咬紧又松开来:“你若是不放我走,不如现下就杀了我!”
这样两相缠磨的痛苦,比身在地狱有何不同?
她等了半晌,没等来那双掐她脖子的手,只有一截冰凉的手指,拨开她的额发:“如此便依了你……”
她身上一轻,才发觉他起来,情潮的余韵,被晨风一吹,转瞬就泛出凉意来。
身上又一重,半幅狐裘覆上来。
“我下山后,会让侍女上来……你若愿意,可以在这别苑休养几日再走……”
她停住了呼吸,怕他反悔,又听他道:“你回了大梁,先去我府里,有些东西还是要给你的……虽然哥舒旻已死,不管你将来嫁不嫁人,也算我给你添妆了……”
她睁开眼,只看见他的背影,朝阳下显得落寞,听他此刻平静道来这些安排,似是早就有所准备。
“只一件事……此生此世,别回大梁,不然,我怕是真会要了你的性命。”
赵衍说完这句,也不再停留,踏上下山的石阶。石阶上的火把早已灭了,只余白烟袅袅,与薄纱般的山气缠在了一起。他走了一程,仿佛听见身后传来呜咽声,停下脚步细听,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回首望去,只见旭日东升,照亮了远处无边的天际。
妙仪离开邶山的那日,依旧是鹤望带人来接她,连马车都是从雍州来时坐的那一架。鹤望知道她要走了,一路上没有再为难她。
等宽大的马车停在了王府的小门处,他亲自看着她下车,又陪着她上了青云阁,在房门外等着她收拾东西。
若说要收拾,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奈何新桃不舍她,磨磨蹭蹭,收了两大包,细看了看,还都是自已那一日上街陪姐姐买的,几乎原封不动,未曾用过。
妙仪看她哭丧着脸,温言道:“我交代完了这里的差事,要家去了,是好事,你怎么不为姐姐开心?”
新桃低头道:“姐姐走了,我就再见不到你了。”
妙仪想想,自已不会再回大梁了,许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遂道:“我知道你在这儿当差,以后写信给你也是一样的,你将这青云阁里的书看上几本,将来一定能看懂我的信。”
新桃点点头,又道:“姐姐跟我来,还有东西要给你的。”
妙仪跟她去了,见新桃到了一楼的西厢房,拿出一个名贵的紫檀木匣,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银灰色荷包,荷包上绣着朵茶花:“王爷昨日过来,吩咐我将这个给姐姐。”
妙仪看着匣子,半晌没有接过来,往后退了半步,手触到一块柔软的云绸,一低头,看见案几上有一排托盘,托盘里的东西都用红绸盖着。
新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时好奇,伸出手揭开一个来,里面赫然放着一顶绝美的凤冠,上面缀着百粒颜色由粉渐朱的玉石,拼成一朵牡丹的形态,花蕊由几十颗大小各异的东珠簇成,璀璨夺目,一时间,把新桃看呆了,她忍不住要去再揭开另一盘,被妙仪按住了。
“别看了,王府的东西,万一弄坏了,又少不得一顿责罚。”
她抬头,见姐姐说的时候嘴角含笑,眼睛却垂着不看她,浓密羽睫下盈盈有光,如那牡丹凤冠上的花蕊一般明亮,只讷讷地点点头,收回了手。
妙仪不再耽搁,将那个荷包握在手心:“我这就出府了,你好好照顾自已。”
她出了房门,示意鹤望可以启程了,一出小门,见一辆马车静静候在一旁,便坐进去,行了一小段路,马车又停在了路边。紧接着有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想必是避让路过的贵人。
果真鹤望在外面道:“王爷。”
她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听那马蹄声踟蹰原地,不知是要走还是要停,心提了起来,时间慢得如静止了一般。
赵衍终是一松缰绳,让马儿慢慢踱起步子,与她错身而过后,回首望去,那车窗上的帘帐也刚好被风阖上。
就在这时,王府正门跑出来一个人,对着赵衍道:“王爷,雍州府上的人来报,请王爷速往。”
58.陟彼高冈·凶吉
李嬷嬷等人在福云巷的小宅等了一整天,过了晌午听到敲门声,急急去开。看到妙仪安然无恙站在门口,喜极欲泣,又见鹤望在她身后,只得强忍着泪意,道:“回来了就好。”
妙仪见鹤望还在那处立着,料想他有话要交代,便也站着不动等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