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一把抓住它的后颈皮,提到近前,小脖子上的香囊绣了张和它一模一样的猫脸,绣功实在不敢恭维,大约是哪家的女娃初学练手。
他把香囊扯下来一看,后面绣着三个字,挂印奴。
小猫被擒住,扑腾两下,瞪着一双圆眼不动了,这样的呆蠢的东西还有人指望它上场出战呢!
赵衍起身拎着它出了书房,将它掷在廊上,往柳夫人房里去。
这一次它却没有跑进草丛中,而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直到一条石径前才停了下来,捏着嗓子,怒气冲冲地喵叫两声。
赵衍这才想到自已抢了他的丑香囊,打算还给它,一抬手,却见它受惊似地窜上了石阶,转瞬没了踪影。
石阶尽头有一座小楼,是他少时的读书台,西边角窗,隐约透出些光亮,不知什么时候住了人了。
赵衍嘴角微勾,略一思忖,拾阶而上。
日暮暑气最盛,妙仪只将镜子前的小窗留了一隙,趁着头发七八分干,开始给自已绾发。
一灯如豆,两片阔袖用攀膊系着,雪白的臂膀骨肉亭匀,被烛火染出一层如玉的色泽。
右边那只手不能久抬着,绾了四五次才绾了一个不成样的太真髻。
赵衍看在眼中,觉得也如她的绣功一般,不能细看。
这个宫人不会梳妆,不善女工,是怎么伺候公主的不得而知,难道是凭着勾人魂魄的眼眸替公主笼络驸马?
赵衍从半开的窗缝中看了片刻,抬脚要走,踢中地上一个物什,低头一看是一个白瓷笔洗,被人拿来当了猫食盆。
那只消失的奶猫闻声而动,抱住他的皂靴,又是一阵不痛不痒的啃咬。
赵衍一抬脚将它抖落,奶猫闷哼一声爬起来,也不恋战,急急去挠门,就要遁了。
窗格上的人影随移动的烛光流转,门扇半开,少女执灯立在廊下,明明灭灭的烛火中低头看去。
挂印奴一抬头,脖子那里又是空空荡荡。
它也不真傻,立时往门里钻,却一头撞在已经紧闭的门扇上:“怎么又把香囊丢了,长了虫,可是不许进来的。”
奶猫一阵委屈,转头向着赵衍的方向去,妙仪这才看见立在暗处的人,一身玄色的家常打扮,手上拿着个香囊,正稳稳移步过来。
妙仪道:“王爷。”
声音不大不小,石阶下小门处的守卫刚好可以听见,远远呼喝:“什么人?”
妙仪要开口说话,赵衍往前一步,抬手捏熄了烛台上的火苗。
滚烫的手指合着烧焦的味道,按在她半开的唇瓣上,“别出声,让人看见了,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妙。”
18.苏台高处·唇齿
小门处的守卫已经向这边走来,脚步声在石板上清晰作响,越来越近。
他的手指仍按着不动,妙仪只好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三皇子讨了你几次,连我皇嫂都知道你这么个人,她拿了你的宫籍,派人去你的家乡接你父母来大梁,等岐儿大婚的时候也把你抬进府,过几日便要下旨。你现在引了人来,可就不能清清白白去三皇子的府邸了。”
妙仪一转头,避开了他的手指,“王爷不是说我这样的女人不能留给三皇子。”
赵衍道:“奈何不是人人都如我一般想。”
妙仪莞尔一笑,吐气如兰:“王爷,还我的香囊来呀。”
声音比刚刚更大几分,一个呀字拖着尾音,悠远地去了。
石阶下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半晌,又轻悄悄地渐行渐远了。
赵衍眼中的笑意带了几分玩味:“看来你是不稀罕这个侧妃之位了。”
妙仪没有惋惜:“从小也没人教我要怎么做妾。” 皇子妾,亲王妾,都是妾。
“那你留在这里又算个什么?”
“在这青云阁当个丫鬟,若是哪天惹恼了王爷,就送我去鄯州给寿安公主守陵罢,我害她担了祸国的罪名,实该用余生去还的。”
赵衍冷笑一声,“只要你心甘情愿,亦无不可。”
说罢用两根手指夹着香囊,按在她的心口。
妙仪垂目,料那笑声里的愠怒已消,只静待他离开,却没想到等来一阵灼人的热息,势如破竹。
夏夜无风,最是躁郁,气息交错间,烛芯灰和口脂的味道混在一处,并不好尝。
有人甘之如饴,有人味同嚼蜡。
他在她红艳的唇瓣上琢磨了一阵,片刻后,又似想起了什么,谨慎地退了出去,噙住一片唇,细细密密地吮起来。
她往他胸口用力一推,才得了一丝空气,往后撤了半步,又被赵衍一把揽到怀里,复又重重吻了上来。
如果说刚刚只是要打探一番,如今就是要攻城掠地了,方寸天地,搅出风起云涌。
一吻中歇,按在香囊上的手情不自禁,往她衣里探,赵衍睁开眼,对上梦中所见的眉眼,手上动作又慢慢停住了。
只见她心跳平稳,目光沉静,没有女儿家惯常的羞愤或欣喜,虽然看着他,眼中却仿佛空无一物。
像白瓷作的人像,只要上了釉,淬了火,世间千种颜色,万般欲念都不能再将她沾染。
赵衍一抬手,香囊立时掉到地上,挂印奴仰着脖子望了半天,终于得偿所愿,欢天喜地叼着走到房门口等着开门。
妙仪试着抽身,箍着她的手向上移,不偏不倚按到她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