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这一路没说话,快到宾馆的时候才拉住赵建国的胳膊说:“叔,我那边工程完了,我每天看着军军吃药,每三个月一复查。您安心,这边有我呢,再说了,实在不成,咱就家里呆着,好好调理。咱又不是缺那几个,您要是这样军军吃药都吃不到心里去,对吧军军?!”
赵学军连连点头一脸期盼,见儿子担心了,赵建国强扯了一些笑容向宾馆里面走了几步后扭头对赵学军说:“这事儿……别叫你妈知道……最起码,一年后吧,一年后检查的差不多了,调理的好些了,再告诉你妈!”
“哎!这话没错,我妈神神叨叨的。”赵学军一脸无赖相的逗趣儿。
“不许说老人坏话!”赵建国闷头训斥着往里走。
这天夜里,赵建国悄悄出去买了几块布跟针线,坐在宾馆的床铺上用剪子细细的剪开布料,一针一线的给儿子做泡脚丫子的药袋儿。
赵学军双手支着下巴,默默地看着一直看到双眼湿润,他带着一丝哽咽说:“爸,下辈子我还给您做儿子好不好?”
赵建国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带着一丝气说:“屁!那我多亏!你没听那个古话的故事吗。有个财主要死了,就找人把欠账的叫家来。那欠账的说:钱我是没有,我下辈子给你做爹吧!财主一听大怒:你这是说话那还是放屁那?你欠我钱,还敢讨我便宜!
那欠债的说:这世界上还有比做爹的更加亏得吗?孩子生出来,一把屎一把尿的端着照看,孩子长大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给他赚钱供他念书,待孩子成年还要给他盖房娶媳妇,娶了媳妇后,爹去住小屋,儿子住大屋……这世界上还有比做爹的更亏的买卖吗?我这都三个儿子了,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手贱好赌,欠了一□饥荒呢?”
赵学军乐了,又哭了,他抹下眼泪,举起手宣誓一般的说:“成,咱说定了爸,下辈子,我做您爹,您做我儿子!”
赵建国想下点点头,又觉得不对,抓起一个缝好的药包,对着赵学军就丢过去了:“滚!小兔崽子!”
赵学军假意受伤“嗷!”了一声,滚去卫生间洗脸,擦眼泪去了。
那之后的一天,这对父子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宾馆,他们很少交流,大部分的时候就是坐在一起看电视,等吃饭的时间。
终于,报到的时间还是来了,赵建国一大早的就带着赵学军去了天州大学。待报了到,交了学费后,赵建国干了这辈子最不愿意干的事情。他买了两条外烟,还有一些水果去了老师那里,强给人家放下后交了假条,罗里吧嗦的说了一车儿子身体不好请老师关照的话,他一直唠叨,唠叨到人家老师神色发青后,才被赵学军硬拉走。
赵学军父子俩拿着单子,周瑞提着东西,一起去了学生宿舍的五号楼四楼405室。赵建国仔细的巡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觉得颇为满意。这有花有草的一看就像个有档次的大学。赵学军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父亲的举动很好玩,他背着手,一路……哦哦!哦?嗯!嗯嗯!的小声嘀咕着,语气带了一股子不遮掩的对大学的羡慕跟敬慕。
赵建国经过严谨的调查,认为儿子未来住的这小六楼儿真不错,四层是个冬暖夏凉的地儿,这楼道也打理的干干净净,405室光线很好离厕所也很远。学校还有洗澡的地儿,双日子就给男生开。这里食堂的饭菜也不贵,赵建国亲自打了饭,尝了好几样觉的都还成,再说了,上学又不是享受来的!
因为是第一批报道的学生,405宿舍还没人住,赵家父子早早的站了下铺的位置,锁了柜子。家里的东西带的太多,四季全有,赵建国怕赵学军看不住东西,就叫周瑞把暂时没用的都带回天州这边的工地去了。
赵学军也站在楼道口环视宿舍周遭,他打心里觉得兴奋,这是他从未触及过的生活,他真的是很期待很期待,上辈子心里缺的那一块仿若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老旧的铺了洋灰水泥的旧楼道里。他看了一会扭身看着在那边起劲的给他搭蚊帐,铺褥子,铺床单的父亲,一股子幸福的感笼罩全身,他都走到这里来了呢。
赵建国整理完,带着一丝炫耀招呼儿子:“过来,看你爹干的这点活,你爹我是宝刀未老啊!”
赵学军走过去,不由噗哧一乐,老爹把这里当军营了。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铺的那是见不到半点褶子,那枕头拍的像是厚一点的扁木板。
“嗯,挺好的!爸你真行!改明儿他们进来,指定吓一跳,还以为进了军营呢!”赵学军巴结着,拉着爸爸的胳膊,锁了宿舍出了门。
这天晚上,赵建国因为舍不得那四十块钱,连夜坐车回万林市了。他没叫赵学军送他,只是叫儿子站在学校门口目送他就成,赵学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种离开亲人的感觉,那一刹,他真想冲过去对爸爸说:爸,带我走吧!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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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第五十章 ...
作者有话要说:热烈庆祝五十章!对了,吃了这顿,悄悄说,我家明天装潢,更新会不定时!但是会尽量日更!
赵学军错过了大学最好的交流时间“军训”,这对他的大学生活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开端。看上去军训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学生们在一起之后,会产生“我们曾同甘共苦过”这样的感觉,这有利于交流。
没有参加军训的赵学军,他每天在宾馆吃饱了睡,睡饱了看书、看电视的晃悠了好多天,偶尔接到母亲的传呼,他就得找个电话跟母亲杜撰出一套自己在学校如何,如何好的瞎话令母亲安心。
军训结束后,赵学军回到学校,原本安静的西校园5号楼,此刻人满为患,到处忙乱的都是一群,满脸兴奋带着毫不遮掩的故作成熟的幼稚面孔,赵学军小心的让着路,大概是陌生面孔,别人也奇怪的瞄他一眼,便快速的抱着一颗篮球冲下楼。
推开405的宿舍门,赵学军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天津口音的调侃话:“我说……上大学有嘛用?还不如做小买卖呢!我爷爷说了上学是个乐和事儿,乐呵乐呵混几年得了!”
宿舍里哈哈大笑,当赵学军提着一袋子行李走进来之后,他们停了笑声,上下打量赵学军。赵学军今儿穿着一件白衬衣,款式平常的牛仔裤,脚上是万年不变的手工布鞋。在大家的注视下,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呦,赵学军吧?听李辅导员说起你了,就是没见过面。我叫屈华宇,跟屈原先生没半点关系!我住你楼上!”曲华宇指指赵学军上铺,冲赵学军乐。
赵学军立刻就喜欢起这位新生了,能瞬间跟人搞熟关系的都不讨厌。这屋子里其他三个人都上来笑眯眯的自报姓名,上海来的董宏斌,山东来的沈希平,内蒙古的朱晨。新环境,新同学在一起,大家都愿意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对于赵学军的到来,大家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原本曲华宇的行李堆在了赵学军的床上,他是一连串的抱歉,那话有趣极了:“赵学军啊,这么说吧,我介个人马虎,你大概要被我连累好几年呢,这才刚刚开始,还不算最糟糕的呢,咱兄弟俩以后好好处!”
赵学军有些羞涩,摇头说:“没事的。”接着便是一阵长时间的冷场。说良心话,赵学军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尤其是陌生人。这就是闵顺担心的不合群,其实不是不合群,赵学军只是个性羞涩,不太懂得主动出击的一类人。这种羞涩是山西人的通病,出去便会笨口拙舌,给人一种很蠢笨的感觉。
“那,那你坐,喝水么?咱舍长叫周旭红,那哥们很血性,很够意思!一会就回来。”朱晨让了下,赵学军坐到自己边边已经脏了的床单上,又不吭气了。那四人尴尬了一会,就又聚到那边说起军训的事情,他们越说越乐不时发出大笑,赵学军插不进去,只好不吭气的听着。
“呦,咱405这回可是齐了!”一声挺响亮的招呼,405的门又打开了。一个脑袋剪成郭富城发式,穿着小西裤,文化衫,脚上皮鞋亮亮的年轻人走进来,他这一进来,屋子里的空气都活泼了。朱晨捂着肚子对他一顿哀怨:“舍长大人啊,说是请客,这都几点了啊!”
“呦,老朱,饿了。这就好了,赶紧收拾,我知道一处不错的地儿。”
进来这人正是405的舍长周旭红,这人长相挺好,那张脸净白的,没有这个年纪的青年起的那一脸青春痘。他下巴削尖,鼻梁上的眼镜是金边的那种。这人整体看上去,那是斯斯文文,气质大方得体。
原本对他的感觉是挺好的,可周旭红下一句话一说出来,赵学军又不喜欢他了:
“我是周旭红,天州本地人,今后要是天州有事儿,尽管跟我说,我舅舅在市委呢。”
赵学军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握了握,又迅速放开。这人骨子里应该是自卑的,不然这没两句话就把家里长辈搬出来?
“你好,我叫赵学军。”
周旭红失笑:“我知道,来,今儿是第一次见面。我请客,咱热烈庆祝405会师成功!”
赵学军不饿,而且大学这种聚会,大家是要喝上几杯的。他胃不好,不能沾太多酒,吃的药也忌讳酒。他挺抱歉的站起来对大家说:“对不起,我就不去了。”
“哎,不用你花钱,咱舍长请客!”董宏斌撺掇了一句。
赵学军还是摇头:“对不起啊,真不能去。”
“走走……我可是饿坏了,介食堂的饭那就不是人吃的……”曲华宇活跃着气氛,屋子里的人开始穿衣服,对着小镜子收拾自己。
赵学军隐约的觉得那里不对,想了下还是算了。虽然说融入集体生活的确是很重要,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迎合大家,他答应父亲了,要好好吃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随着宿舍同学一起呼啦啦的离开,屋子里顿时寂寞了。赵学军吸了一口气,这空气里的汗味,脚臭味提醒他,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了。他发了半天愣后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刚睡了一会,宿舍门又给推开了:“赵学军回来了?”
赵学军揉揉眼睛坐起来,仔细看看正是父亲送了两条外烟的那位李老师,李辅导员。他忙穿起鞋给辅导员让座,却不好意思打开宿舍同学的暖壶给这位老师倒一杯子,他想了一下,打开柜子抓了一堆红枣请老师吃。
李老师看了一圈乱糟糟的男生宿舍不由的摇头失笑:“多少年都一样了,就没个叫我不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