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雅间的席位, 坊间甚至有人出高价购买, 只要有人愿意让出事先订下的名额,转一手便可得几两的现银。

秦夏听闻此事, 简直啼笑皆非,没成想自己酒楼还有幸催生了大雍的“黄牛生意”。

为避免今后有人借此牟利,秦夏只得相对应地推出实名制要求,当日若非订位的食客本人或其亲眷到来,皆不许入内。

他当然也知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有人想专营此业,倒卖席位,怕是也无法全然杜绝, 只求能挡一些是一些。

如若出了这等事态, 放任为之,久而久之损害的只会是和光楼的口碑。

一道菊花锅子,富了好几拨人,包括打铜锅的铜匠、卖菊花的花农、供应炭火的炭翁……

一道吃食, 火遍一城, 难免有人效仿,集贤楼、东福居到底拉不下面子,只跟风推出了别样的锅子, 集贤楼做了一道养生鱼唇锅, 东福居则是乌鸡药膳锅。

其余的普通食肆就没那么讲究了, 大喇喇地把菊花锅子的牌挂在墙上, 也有人退而求其次去尝,不过但凡是吃过正宗的,都能尝出效仿者的不入流来。

汤底或浑或腻,涮物口味驳杂,就连用的菊花也缺了一份清香。

和光楼的掌柜明明未及而立,厨艺却出神入化,广纳诸多菜系之长,却打听不出师从何处。

一道菊花锅子和之前的许多道招牌菜一样,哪怕看着容易模仿,也根本学不到精髓。

关键点,还是在厨子自身。

秦夏既是掌厨又是东家,必定是挖不走的,很快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高阳的头上。

最早动心思的是集贤楼。

原本见那从前仗着侯府做后台,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太平阁关门大吉,集贤楼的东家齐老爷乐得露了好几天的牙花子。

而和光楼,原本是不入他眼的。

要说为何,实在是接待的主顾,从根子上起就不一样。

和光楼位居南城闹市,寻常一隅,虽也有雅间阁子,可一楼大堂最便宜的菜,几钱银子就能点上一碟。

他们集贤楼呢,那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最令集贤楼傲气的,就要数先帝还曾微服来过楼中用膳!

至今楼内的招牌菜,还是先帝爱用的三道,曰蜜烧熊掌、红煨鹿筋、牡丹裙边。

野熊性情暴烈,完整的熊掌难得一见,金贵非常。

鹿筋则只用梅花鹿所出之筋,食材本身筋道难炖,集贤楼的庖厨却可令其软烂出胶。

裙边乃是甲鱼壳子边缘的那一圈软肉,十只上等甲鱼方能出一盘菜,摆盘如盛放牡丹。

这几道菜,随便拿出一道的价钱,都可以在和光楼置一桌席。

然而这一回,乍听得菊花锅子都进奉到御前了,齐老爷是真真坐不住了。

他早就听闻秦夏似同东厂中人有交情,就连城内兵马司衙门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想必就是通过这等门路,将食方送进宫讨赏。

可见这个秦夏,不止为做菜,更懂经营之道。

长此以往,焉知和光楼是不是下一个太平阁?

齐老爷掂量着秦夏的份量,自觉若是真以银钱诱走了高阳,这也是你情我愿之事。

真比“关系”,集贤楼也是不输的。

挖人墙角的事,齐老爷当然不能亲自出面,而是寻了个京城里有名的说客代劳。

此前他有意打听高阳的月钱,没什么结果,便按照高了算,一年许一百两整。

他自认这个价钱一定高于和光楼,假如高阳有意提价,仍有五两的余地可以浮动。

齐老爷的算盘打得响,高阳一来,至少和光楼的食方就来了一半,得此加持,再凭借集贤楼这么多年在盛京打下的根基,不说区区一个和光楼,就是东福居,怕是也难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过去盛京有三大楼分庭抗礼,自此以后,必定是他集贤楼独得头筹!

孰料说客首战告败,回来臊眉耷眼地说,东福居也遣了说客去寻高阳,出价一百二十两。

气得齐老爷一下子站起来,险些把手里正在盘着的两个核桃甩出去。

“一百二十两聘个厨子,他茅老三疯了不成!”

那高阳虽现在听起来奇货可居,到底不过是个秦夏教出来的伙计,他出一百两已足够高家祖坟冒青烟了,这姓茅的倒是大手笔!

茅老三便是那东福居的东家,和齐老爷互不对付许多年。

“我堂堂集贤楼,也不差这几十两银子,你且再去,他出一百二十两,我便出一百三十两!”

跟在齐老爷身边的酒楼掌柜一听,这还得了,现下楼内的掌灶大师傅,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十两银子,一年一百二十两。

要是随便来个新的庖厨,岁数还比刘师傅小,月钱却更高,不得大闹一场,彻底乱了套?

齐老爷却已经不听劝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者酒楼中本就不许伙计私议月钱,大不了我过后寻个由头,我给老刘涨上几两银子就是。”

掌柜一听,见东家一意孤行,只好作罢。

同时盼着面前这个眼珠子滴溜溜转的说客,是个嘴严实的。

这几人又怎会知晓,秦夏夫夫对高阳一家之恩,千金不换,哪里是能用银钱衡量的。

就说这齐家的说客,好不容易蹲守到机会,在街上“偶遇”了外出采买的高阳,把人请到了路边的茶肆中说话。

那可真是一张恨不得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说到口水都要干了,高阳却只抬了抬眼道:“承蒙贵东家看得起我,只是家中有儿有女,要养家糊口,也不怕您笑话,既是要离开和光楼,必定是谁家给的月钱高,就往谁家去的。”

说客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