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后头,蒸汽机运作的轰隆声变得更加清脆、响亮,而眼?前的厅堂之中,依旧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一个微小?的动静都可能会打破这极限的平衡,一旦那崩溃的城墙决堤,那绝望便会像滔天的洪水般,将所有人都淹没、掀翻……
众人强忍着情绪保持缄默时,闻玉白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其实和雪茸推测的大差不离,但真的亲眼?所见,他还是感觉到?了潮水般的痛苦――尽管他知道自己?毫无责任,但眼?前这满满一厅堂的人,有一半是自己?当着教皇的面挑选出来的,有一整列车是自己?亲手送上机械之心的,有一整车厢是自己?亲手锁进笼子里的。
他早说过自己?讨厌杀人,但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杀人的勾当。
这样的事实,让他的太阳穴都突突跳痛了起来,他有一瞬间想?把自己?的脑袋生生撬开?、撕碎那根跳痛的筋,再合回去。可现在根本不是情绪使然的时候。
他强行将那几乎爆裂的痛苦压回胸腔,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心脏都要被那股绝望冲出体?外。他咬着牙,口中不知为何溢满了血腥味,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闻玉白看了眼?四周森严的守卫,飞速思考着,很?快便想?起下飞艇之前,那兔子塞进自己?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个金属的机械小?球――那人说过,让自己?发现真相便立刻打开?。
闻玉白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找了个无人在意?的地方,悄悄拿出小?球。
小?球的设计简单明了,整个球身?上只有一个明显的按钮,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该按什?么。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这么小?,总不能指望他炸翻整个机械之心,再带所有人安然无恙地回去。
这么想?着,闻玉白按下了那只按钮,小?球在他的手心里缓缓展开?,长出了两只小?翅膀一样的东西,而腹腔内,则存放着一张卷得很?小?,但展开?面积很?大的羊皮纸,还有一只指甲盖儿大小?的墨水笔。
闻玉白几乎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东西的作用――
这东西或许救不了眼?前的任何一个人,但它却能把他看到?的真相,完整地带回地面上去。
第222章 机械之心222 绝境……但有希望。……
闻玉白简单估算了一下手中羊皮纸的大?小?, 写下他的所见所闻绰绰有余,再加上雪茸的基础保底,把真相?带回地面绝不困难。
可问题是, 怎么让地面上的人们相?信自己说的话?教会最擅长的便是妖言惑众,只要他们矢口否认, 再反手给自己盖上一顶诬陷的帽子,那么一切真相?都不会再激起任何水花。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彻底服众的办法。闻玉白皱起眉, 开始假设自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等待真相?的人。
倘若雪茸高高兴兴跟团出门旅游, 突然有一个人寄信告诉自己,雪茸被绑架了,现?在很危险,让自己多?带些人来干掉旅行团的导游,自己会怎么做?第一反应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直接找上门去。
可万一自己根本去不了呢?比如雪茸参加的是什么特别的海底游览项目, 自己去了也是自身难保,那第一步是直接叫人吗?别人会相?信这样奇怪又离谱的说辞吗?去之?前要怎么确定对方没有撒谎?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旅游团的导游想借自己的力量铲除竞争对手?
闻玉白被自己的假设弄得有些紧绷, 但?他发现?,只有如此预设困难, 才能激发出自己最强大?的执行能力。
他想, 弄清关键信息的真伪是最必要的。想让自己相?信那封信,除非能证明雪茸确实遇到了危险。
可危险并不能随信邮寄过来, 如果?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那至少自己要闻到雪茸的气味。
但?气味并不代表什么, 最多?只能证明写信的人确实和雪茸有过接触, 也有可能那人只是趁兔子玩得不亦乐乎,从他耳朵上拔了根兔毛塞进信封里了呢。
所以,必须要看到雪茸亲笔写的信, 他认得雪茸的笔迹,有了笔迹和气味相?辅,就能证明那些字是他亲手写下的,信里的内容是他本人认可的。
闻玉白看了眼那张纸,心中的计划逐渐成型――
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写信,小?球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但?他可以代替他们写下真相?,再收集这些人的签名,让他们在名字上摁上自己的血手印,这样,就能确保信的内容是被这些人所认可的了。在地面上的人们收到信后,只要认出了自己家人、朋友的签名,就多?少会相?信信的内容,再配合前期调查得到的线索,证据链达成闭环,真相?就将彻底公布于众了。
至于血迹的气味,他想起了雪茸之?前收养的那只小?猎犬,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叫寻宝,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小?东西的嗅觉肯定能帮上大?忙。
对,就这么办。
计划快速成型,闻玉白转过身,又一次观察起当下的情况――
整个大?厅里,每隔几步就有皇室的守卫。以自己的身份,随便找个借口躲起来写封信没什么问题,可想要找机会劝说每个人写下名字、摁下手印,那可就难度太大?了。
眼下,这群人的情绪极度崩溃,要跟他们一个个传递自己的想法就是个难事?,再加上自己的身份立场,估计很难博得他们的信任,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个人替自己办这件事?才行。
闻玉白的脑袋又闷闷地痛了起来。他的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人选就是雪茸,他觉得,实际上大?概没有比这家伙更能忽悠人的人了。哪怕这群人此时此刻痛哭流涕、魂不守舍,只要那兔子自信满满地说上两句,所有人都必将心甘情愿地顺从他的意愿、配合他的行动。
可偏偏此时雪茸并不在这里。这又让他隐隐烦躁起来――他现?在在做的,是雪茸安排给自己的任务,要不是他让自己打开小?球、带走真相?,自己此时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回到他的身边,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安全。
可他安排的任务必须要完成。闻玉白皱着眉,伸手摸了摸颈后口笼的束缚带,认真地去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那一团乱麻的、爆炸的、混沌的各种人的气味里,他总能第一时间远远嗅到兔子的气味――雪茸现?在还?安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是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这个关头还?兴奋得起来,这不愧是他,这个变态。闻玉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要找谁来替自己动员大?家签名捺手印?
这个人必须要和他们立场一致,所以必须要在笼子里找,而且必须要有稳定的情绪和强大?的号召力,既能听得下去自己说话,又有能力让大?家都听他的话。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闻玉白感到深深的担忧。
他不报以任何希望地看着面前的一只只笼子,同时也努力在混成一滩烂泥的复杂气味中搜刮着,正当他快要感到绝望、准备自己冒着风险去试试看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一个气味勾住了他的注意力――
这气味他有一点点印象,却又不完全熟悉,对方绝不算自己的熟人,但?气味却非常独特。
那是一股东方独有的药材的味道,闻风清的身上有过,兔子的身上也经常有。
闻玉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意外惊喜,没想到他居然也被送了上来!
……
“没想到我这样的好公民,居然也被送上来了!冤啊,六月飞雪!”
厅堂尽头的一个笼子里,一副神棍打扮的许济世,正懒洋洋地靠在笼子边。
他戴着圆圆的黑墨镜,一手拿着八卦扇,一手捏着黄符纸,胸前挂着檀木串儿,悠哉悠哉念叨着:“我这一生行善积德,四处游走替人祛病消灾,没想到居然遭此陷害,真是悲哀,悲哀啊!”
以他为圆心的一票人,正哭红着眼睛,眼巴巴望着这家伙,似乎是在祈求他想点办法,帮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