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1 / 1)

不远处,闻长生也晃晃悠悠站直了身体――他已?经逐渐打上了头,每一击都不顾后果?、不计代价,方才那一冲击也叫他浑身的伤痛都叫嚣起来,他他眼中漆黑的火焰却燃得更旺了些。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和塔兰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在拿自己的身体献祭,去换取更强大的力量。

他绷紧四肢,定神望向那躺在地上的家?伙,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撕掉他用来摇铃的双臂、踩碎那缠绕着邪祟的古怪铃铛。

又一声咆哮,巨犬箭一般飞冲而去。此时此刻,塔兰就躺在崖边的不远处,根据闻长生的预判,他根本没有逃跑的空间和时间。

咬断他的脖子就好。闻长生心想着,没有那么复杂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家?伙,也不过是一张嘴的事情。

就在他离塔兰越来越近,几乎都要触碰到他的身体时,那躺在地上喘息的家?伙忽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可所有方向的路都已?经被自己封死?,那人根本不可能有逃窜的机会,除非……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站定的塔兰便忽然转身,快速飞奔,朝身后高耸的海崖一跃而下。

闻长生骤然睁大了双眼,他的鼻尖已?经触碰到了那人的衣角,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将他拿下,只?要再向前一步……

隐约的贪念催促着闻长生再追一步,但近在咫尺的高崖还?是骤然勒住了他的步伐。

他看?着那人像一颗落石般直直坠入崖底,绷紧全身的力量、攥紧四爪阻止惯性,这才堪堪在悬崖的边缘停住了前冲的动作――离坠崖仅一步之遥。

他忍着四肢的生疼,望向那叫人粉身碎骨的高崖,心想着这人若是能直接摔死?便好了,可他恍惚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粉身碎骨的声响。

微妙的预感爬上心头,下一秒,铃响伴着一声潮鸣从崖底攀来,并?以极其惊人的速度逼近。

闻长生一惊,迅速转身后撤,紧接着,他便看到方才坠崖的塔兰,此刻正被一双海水凝成的巨手托举到了半空。

塔兰的双腿以下已经在水流的作?用下,化成一条蓝色半透明?的鱼尾,一排排晶亮的鳞片似乎成了暗夜之间唯一的光源,随着鱼尾的摆动,划出一条条宝石般的浅蓝色光芒。

此时,闻长生站在崖边抬头望着,像是一座直指苍天的巨大神像,而塔兰垂着眸子俯视他,宛如一位蔑视终生的无情神?o。

从海底伸出来的双手稍稍有些颠覆到闻长生的世界观,但他很快便又调整好了状态――

管他什么手啊腿的,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攻击塔兰的本体,阻止他继续摇铃。

但那家?伙被水托在半空,自己也没长翅膀,闻长生定神思索片刻,飞扑向一旁的棕榈树――

“轰”的一声,这家?伙使出蛮力将长长的树干极短,借着一个猛力挥向半空。

那双巨手的反应速度比塔兰要快上不少,一个收手带着掌心里的人躲了过去,但位置也被压低了去――

“嗷!!”一声咆哮,巨兽朝着塔兰手心里的人鱼飞扑过去。

可那手心只?托举在崖边,闻长生飞扑的方向正是万丈深渊――

“长生……!!”不远处的高山上,被闻玉白带来避难的闻风清见状,紧张地惊呼出声。

而一旁的闻玉白依旧只?是死?死?地将他摁在原地,语气依旧平稳无波:“他有数,相信他。”

与此同?时,同?样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惊到的,还?有正欲继续摇铃的塔兰。

见到那不顾一切冲出悬崖的猎犬,他原本已?经麻木失神的双眼骤然回神,一边后退,一边竟下意?识地喊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但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怜悯心有多无用。

只?对视的一瞬间,那巨犬便扑咬上了他拿着铃铛的左臂,剧烈地疼痛在他的脑海中炸裂开来。而那家?伙分明?就有咬断自己肢体的力量,却偏偏这样紧紧叼着自己的身体。

因为这家?伙知道,那双海浪凝成的手会无条件托举着自己,而他只?要能跟自己绑在一起,就不会掉到他身下的悬崖下去。

但这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勇气、信心、实力,确保自己可以一口咬住他的身子。

真他妈……是个疯子!!

塔兰望着那双如墨水般漆黑的眼,那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汩汩地涌出体外,顺着那尖锐的獠牙,成为刺激他兽性的美?味。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身子几乎无法动弹,而那早已?经进入倦怠期的猎犬却已?经慢慢地缓过劲来,开始活动那四只?宽大锐利的兽爪。

若是让他一掌拍来,自己大抵就已?经这样完了。

塔兰咬紧牙,忍着剧痛轻轻勾动着已?经快要脱离身体的手指。

银铃有些嘶哑地唤了一声,他知道,足以翻盘的一招还?是没能使出来,但解决目前的困境也已?经足够了。

随着铃声淅淅沥沥地响起,他们身下的一只?手宛如听到指令一般缓缓抽开,提到半空之中悬浮,接着狠狠地、朝着两人的方向拍来!

“轰!!”山崖高的巨浪从他们的头顶灌下,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巨兽猛地承接住了巨大的冲击力,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塔兰感觉咬在自己肩膀上的牙齿骤然紧缩,但还?是隐忍着,艰难地控制着力道,既不让他逃走,也不咬断他的胳膊。

可这还?没完,滔天的巨浪并?不只?是几秒钟的威吓,那直耸云霄的水柱就这样源源不断地猛砸下来,一刻不停,像是活生生将那巨兽塞进了海底,喘不上气来。

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开始慢慢瞪大,眼白处开始爆出一根根的血丝,塔兰知道,这家?伙离窒息不远了。

可那家?伙的嘴依旧没有松开分毫,不仅如此,他的四肢居然顶着那巨力的海潮,一边翻涌着鲜血,一边慢慢活动起来。

塔兰的呼吸一滞,惊慌之中再一次看?向自己的左手――必须要在他对自己动手之前摇响铃铛,这次必须要成功。

他看?了看?眼前那一步步走向极限的兽瞳,回过神来,调整情绪。

鱼骨铃的使用方法十分刁钻,每摇响一次,都会让他的身体承受巨大的副作?用,让他短暂地失去行动能力。

但这都是次要的。为了解决眼前这个难缠的家?伙,他已?经快把自己用得只?剩下一副空壳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能成功触发那古书上能够召唤亡灵的献祭之术。

他知道,书是不会出错的,月亮和海潮不会出错,铃铛也不会出错,错的只?能是自己。

自己的状态不对,为了复仇,为了时刻感受到风格保持理智,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去回想过去的事,仔细想来,自己似乎从下定决心要回来复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习惯性地去压抑自己的心了。

一日日,一年年,他一次次在崩溃的边缘强行将自己拉扯回正轨,就像是一根反复被拉扯到失去弹性的皮筋,以至于他似乎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敢让自己痛心疾首。

因此,他始终不能做到书中提到的那般“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