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延舟握住高脚杯,杯中没有酒,他将杯子握得很紧很紧,像在克制什么情绪。
脆弱的玻璃经不住他的力道,在某一瞬间,嘭的一声,在他手上折断,破碎,玻璃渣刺破他的手心,血迹蜿蜒在玻璃上。
楼藏月嘲弄地看着他,挺难得,能看到闻总这样失态。
“聊不起,就好好谈正事,别再扯东扯西,闻总以前可是最薄情寡义的人,怎么现在一会儿打感情牌,一会儿演苦情戏,有意思没意思啊?”
闻延舟阖上眼睛,单眼皮的褶皱很浅,声音压抑:“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做的事……”可说了一半,他又自己停下来。
楼藏月:“什么?”
他却没再说下去,吐出口气,也睁开了眼,黑眸如渊,深不可测。
“没什么,聊你的正事吧。”他从柜子里拿了医药箱,自己用镊子挑出手里的玻璃渣,没表情也没情绪,“我可以把顾家旧居分文不取还给你,你拿一样东西来换就可以。”
楼藏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要什么:“账本。”
闻延舟抬眸,没有否认:“你找到楼藏云,也找到账本了吧?我要是没有猜错,整件事,应该是这样
“当年楼家被逼债,你被我带走,楼贺预感到四家可能要找上他了,于是将账本交给了楼藏云,让她带着账本离开,对外则宣称她是跟人私奔。
“楼藏云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小,孤身在外,危险难料,遭遇拐卖,被人毒哑,卖到人市,直到你找过去。这些年无论她怎么颠沛流离历经不幸,都好好的藏着账本,跟你重逢后,便把整本给了你,你又安排她遇到阿尔萨夫妻。
“对吗。”
他们坐在餐桌两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脸。
至于为什么要让楼藏月接近阿尔萨夫妻?
闻延舟也想得到自然是因为四盛跟阿尔萨有合作,她想要毁掉合作,再取代阿尔萨,接近四盛。
只要楼藏云在阿尔萨家,她就有一百种办法达成这个目的,不一定要在婚礼,婚礼只是机会之一。
楼藏月为他鼓掌,猜得一点都没错。
闻延舟丢了镊子,拿了纱布,随便缠了两圈就算包扎完毕,嗓音平静:“账本给我,房子归你。
◇ 第665章
楼藏月含笑点头:“闻总真是初心不改。”
三年前能为了这个东西,逼死楼父楼母。
三年后装模作样地铺垫了那么长的一段感情戏,最终暴露出的目的,仍然是这个东西。
楼藏月嘴角弯着,但细看眼底毫无温度,冷得像前两天申城那场延绵不断的冬雨,刺骨至极。
闻延舟无视她的锋利,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你不愿意?”
“也不是说不愿意,”楼藏月拿起银质的长柄杓,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碗里的汤,“而是你现在才找我要账本,不觉得太晚了吗?”
勺子轻轻敲了一下碗口,叮叮,像警告的钟声。
“账本在我手里好几年,我怎么可能不备份?复印件扫描件电子件,我都不知道存了多少份,就算把原本给你,我手里也还是有你们的证据,倘若真的要上法庭,备份依旧可以作为呈堂证供,所以你不觉得现在还跟我要账本,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
闻延舟没有说话,楼藏月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轻摇着头,吹散热雾。
“不,你们懂。
“所以你们当年才要接连对我养父母还有我下手,这些年又不断搜寻我三妹的下落,企图斩草除根,连我大姐,你们也监视了很久,直到确定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才没要她的命。
“这是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任何秘密,才最安全。”
他们虽然没要楼藏雪的命,但楼藏雪的丈夫在闻延舟的分公司工作,楼藏雪的女儿也在柳家投资的幼儿园读书,他们牢牢地控制着她。
由此可见,闻夫人虽然在楼藏月面前不堪一击,但其实也很有本事,能说服这样的楼藏雪,不顾一切地站出来指控闻延舟。
闻延舟缓慢道:“你说得对,现在要账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就只能换个一个要求了。”
楼藏月放下勺子,拿起筷子,想要挑挑菜。
闻延舟看似平静,然而下一秒,他就突然一把攥住楼藏月伸出去的手腕!
桑杉时刻关注屋里的情况,看到闻延舟动手,立刻就要上前!
楼藏月用另一只手示意她别动。
闻延舟抓着她的手,嗓音沉烈:“回答我,你跟商时序,是真的未婚夫妻吗?”
楼藏月眯眸:“这是我的私事。”
闻延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不想要顾家故居了?”
楼藏月可笑:“闻总是不是觉得,靠一个顾家故居,就能像当年用人工心脏要挟我一样,让我乖乖听话?”
可惜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楼藏月。
她猛地夺回自己的手,起身的同时,直接抓住桌布用力一扯!
哗
的巨响,两人都没碰过的整桌食物,都被掀翻在地!
闻延舟虽然及时后退,但裤脚和室内鞋,还是被汤汁溅到了,看起来如此狼狈。
楼藏月丢下桌布,毫无愧疚道:“不好意思,手滑。不过就算没滑,这些东西最后也是被倒进垃圾桶,我真的努力了,可对着闻总的脸,我就是一口都咽不下。”
闻延舟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喉咙动了几下,低声说:“那锅汤,是我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