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的吐息,一缕微凉、带着柔意的呼吸落在?她的唇间。裴饮雪贴近过来,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抵着对?方的额头闭眸道:“你连自己的安危都能舍忘在?外,我却不能忍受?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有,也不能称是与你相配了。”

他并不知道薛玉霄也有速战速决、解决他身上病症的意jsg图。

就像李清愁说的。薛玉霄为将帅的才能当世无双,裴饮雪对?她敬之爱之,自然不会做将妻主阻拦在?宫内的绊脚石……凤君之德,在?于贤惠辅佐,裴饮雪比她自己更要在?乎妻主的百年身后之名。

亲征鲜卑,收拾山河,这样的功勋足以盖过所谓的“篡位夺权”之罪,所建之功,都会被详细记载于史书之上,世上没有比这个再好的方法。

“只怕我军建功情急。”裴饮雪对?她道,“有妻主后,对?鲜卑之战常有捷报。这样情势逆转之时,正是大浪翻涌、人情莫测之刻,将军、都尉,唯恐不能在?陛下面前逞勇杀敌,抢夺功勋,所以这次倒不必监斩督战,反而要控制住中?军和先锋,谨慎行事,切莫因为抢夺功劳而相斗。”

这想法与薛玉霄估量得差不多,有裴饮雪意见相同,她心中?更为镇定,微笑道:“有强悍外敌时,内斗可以消解。而敌弱我强,人的劣根性便会变本加厉。”

“不错。”裴饮雪道。他颔首认可,说完后又?忽然问,“此事李将军可曾对?你说?”

薛玉霄叹道:“未曾,她也有些迫切之感啊。”

裴饮雪顿时更为严肃,他正坐起?来,因为孕中?身体柔软沉重,维持这个姿势会牵连腰肢酸软。薛玉霄见他如此,便伸手?半环着他揉腰。

裴饮雪将身躯支撑在?她的怀抱和手?臂间,提醒道:“李将军年少封侯,加封车骑将军,位次上卿,或比三司,我唯恐她建功气盛,反而失手?,妻主一定多加提点。”

薛玉霄道:“她对?权位并没有太过看重之意,我倒是怕她因为收复故土心切,才会落入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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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剧情已经完全偏离原著了,她虽然相信李清愁的能力,却不会觉得她无所不能。

不过现下的文武百官和东齐百姓,倒是都觉得她们?陛下无所不能……

两人在?榻上低声?交谈片刻,天色渐亮。薛玉霄起?身更衣,前往勤政殿议事。

她不想让裴饮雪起?身,免得天冷受凉,便让屏风等候的侍奴近前来。裴郎就卧在?床帐之内,在?微微晃动?的帐幔间凝望着她的背影。

薛玉霄身形高挑,登基后也没有荒废骑射。腰身由一条三指宽的玉带拢起?,嵌扣收合,勾出一把劲瘦窄腰。她的长发重新?梳理成高髻,配龙凤冠,插金龙衔珠簪和凤凰十二尾流苏,每一道装饰都极尽煊赫,权势压人。

旁侧的侍奴屏息静气,不敢出一声?惊动?。近侍接过一件玄面红底的寒梅细绒披风,拢到陛下肩头。

披风里?漫着一股幽然的香气。

这是裴饮雪在?殿内陈设的熏香。薛玉霄低首嗅了嗅,肺腑里?沁满梅香,她未曾回头,背对?着他问:“孩子的姓名,你可曾想?”

裴饮雪抵着下颔,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望着她,半个身形被摇动?的帐幔遮挡住。他轻轻地道:“想是想了。但龙裔皇女要让妻主来起?名,才显得尊贵郑重,你不要想能逃得过去。”

薛玉霄轻笑一声?,道:“可我一贯不会起?名啊。”

裴饮雪说:“我听‘慈悲普照法华至圣大天女’,就还不错。可是你的极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听出他的取笑之意,眉峰微挑,朝他保证道:“等我议事完回来,就将名字讲给你听。”

裴饮雪微微扬起?唇角,安静地看着她。

披风系紧,薛玉霄前往勤政殿,她没有乘辇,而是步行,在?路上对?御前常侍嘱咐了几句。

她到的时候,殿内已经有凤阁诸卿、军府众人久候。两方泾渭分?明?,并不同坐。左侧的凤阁臣工神情有喜有忧,喜则是防住了胡人偷袭、没有损伤百姓和资产,忧则是发兵在?即,战乱再起?,她们?还不能对?军府产生百战百胜的信任。

军府众将则不同,从此事传达的当夜,诸位将领脸上便难掩激动?和热烈之色。她们?实在?太想获得军功,光耀门楣了,而此刻正是东齐千载难逢的时机,在?经过大小?百战的失败,攻守终于易形。

薛玉霄撩袍入座,百官向御座行礼,她点了点头,神情看不出太大端倪。

工部?侍中?薛泉乃是薛氏族女,见陛下神情镇定,面无表情,左右同僚都向这里?频频飞来眼色,迫于压力,率先开口问道:“桓将军、萧将军……还有两位李将军,以及都尉萧平雨、桓破虏、段妍等,都属意立即发兵征讨,凤阁商议之中?,觉得还是先见到明?圣军带回来的俘虏为好,未审陛下圣意如何?”

有她开口,其余人等附议道。

“世上之事终究还是以和为贵,请陛下圣裁。”

“陛下,当知起?兵则为战祸,须三思?而后行。”

薛玉霄顺着她们?的口风道:“自然是先见到俘虏为好。”

凤阁众人松了口气,很大一部?分?人还是不想要兴兵起?战事的,她们?并不依靠战功来晋升官职,安稳度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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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泉听了这句,直觉这回答并不符合少主的真实心意,于是忐忑又?问:“那见到俘虏……”

“见到俘虏,当然把酒言欢,郑重款待。”薛玉霄继续说下去,语气平淡无奇,“她可是夏国皇女,一时落魄被俘,也是过往二十年打得大齐喘不过气来的虎狼之主,怎能不对?她放尊重些呢?”

殿内骤然一寂,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此刻御前常侍奉茶,薛玉霄随手?取下茶盏,忽然问:“什么茶?”

常侍答:“豫州所供大叶冬青。”

薛玉霄面色不改,淡然饮下,道:“给众卿上茶。”

常侍起?身后退,吩咐一句,于是宫侍鱼贯而入,将新?烹制好的热茶端了上去。茶水冒着丝缕白雾,茶汤清绿。

许多人不知“大叶冬青”为何物,见陛下赐,便饮之,一股浓重的苦味逐渐卷上唇齿,“苦丁”的涩味涌入咽喉。有些娇生惯养的文职贵族女郎喝不惯,登时皱眉强忍。

薛玉霄将一盏茶饮尽,道:“此茶是我当年土断检籍,到豫州见司马氏品尝到的。那时我声?名尚弱,与之周旋,不得不隐忍不发,暗自饮之。”

她扫视众人,忽问薛泉:“爱卿以为,这茶叶之苦,与大齐几十年来耻辱相比,孰甚之?”

薛泉心口猛跳,脊背紧张得近乎僵硬,她肯定道:“沦丧燕京之辱,令天下群臣心中?甚苦,更过于此茶!”

薛玉霄“嗯”了一声?。

她站起?身,掠过王婕。王婕虽然权凤阁事,但她一心为完成王秀的遗志,肯定不会反对?出征。

薛玉霄的脚步走过袁氏、李氏、杨氏等诸多高门贵族,其中?有的在?凤阁为显要官职,有的则为闲散清贵之职,只受赏食禄,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她一一审视、考量而过,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