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而起,表露心意。军府对皇帝虽然颇有怨言,但还远远没到会应声而反的地步,众人将家眷移至内院,妥善安置。大多数有名有姓的都尉将领都起身表明态度、调兵救驾。
满座席内,只有薛玉霄安坐如?故,斟酒自酌。
已有少?数人发现这一点,心中的惊慌恐惧之意缓慢浮现。谢馥定?定?地看着薛玉霄,耳畔尽是众臣“救驾杀贼”的言语,她的面颊被红纱灯映照着,一半侧颜沉入血色当中,透出?一股冷峻阴郁,她问:“薛侯为?何一言不发?”
薛玉霄正斟酒,没有理?会她,酒盏渐满,她抬手敬众人,一饮而尽,旋即起身。
这时,一个紫微卫浑身是血地扑进来传信:“陛下,园外乃薛侯帐下精锐,我等实难抵挡!”
“薛玉霄!”
“侯主!”
“将军啊!”
自军府乃至群臣之间,乍然响起数声惊叫。薛玉霄掸了掸衣袍,环视众人,淡淡道:“诸位同jsg袍,稍安勿躁。”
“薛婵娟,你让我们如?何安定??将军是英杰人物?,为?何做此谋反背叛之事!”
“还与她费口舌做什么?此人已非朝廷的侯主了!合该当场授首,以正天?下之风”一个文官义愤填膺道,说罢,抽出?剑器指向薛玉霄。
剑为?礼器,尤其是青铜所铸之剑,是可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薛玉霄身后,韦青燕垂手按剑,蓄势待发。
“非我背叛大齐。”薛玉霄走了过去,抬手轻敲剑背,她盯着那名文官的眼眸,手中骤然一紧,将剑背扣住,臂膀用力,使此剑脱手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响。她摇头一笑?,继续道,“乃是陛下背叛大齐啊。”
那官员惊骇慌张,后退数步,一直栽倒在坐席后方?的柱子边。
她转过身,走向谢馥,两?人隔着五步左右站定?。庭院内红烛依旧,血色光影也?一同沾染到了薛玉霄的肩侧,两?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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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谢馥盯着她道,“终究是你!薛玉霄,你早有反心,为?我检籍土断、为?我收复徐州,不过是虎狼之假面,鹰隼一时之忍耐。”
薛玉霄道:“我从来不是为?你,是为?天?下众人。”
“众人?”谢馥闻言笑?了起来。十六卫已经回京,薛玉霄手下并没有那么多人马与京卫对抗,因此她心中虽然混乱了一瞬,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你没有见到众人欲杀你吗!诸位爱将还不动手,这是在等什么?!”
众将下意识地按住兵器,场上只有剑、戈两?种作为?礼器的兵刃,在参宴时从腰间解下,由贴身侍从保管,如?今事变,皆握剑抽出?,然而剑身刚刚出?鞘,将领自己便心生疑虑。萧平雨握剑又松,反复又握紧,低声问桓二:“我们要对她动手么?”
桓二跟薛玉霄两?次出?征,两?人交情虽然不够深厚,但到底并肩而战,同袍之谊。她本人又对薛玉霄极为?钦佩,此刻心中煎熬不已,咬牙寒声,违心道:“你也?要做乱臣不成?”
萧平雨道:“大义在前,我怎敢如?此”
众人围困之中,唯有李清愁沉默不动,没有反应。一旁的李芙蓉心中波澜涌动,掌心紧紧握着剑鞘,从齿根间吐出?几个字,低声试探:“你这是什么反应?你的好姐妹欲作反贼,你不杀她,难道你是共犯?”
李清愁瞥了一眼她的手,道:“芙蓉娘剑都拿反了,这就是你的杀心?”
李芙蓉动作一滞。
薛玉霄在军中声望太高,一时之间,众人虽然持兵上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冲上去与之相斗。被护持在另一边的谢馥心中愈发沉重,她将令牌交递给谢若愚,吩咐道:“命人悄然逃窜回宫,取凤君的一缕头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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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若愚看了她一眼,立即吩咐人去办。
薛玉霄身侧虽然只有韦青燕一人,然而面对众人相围,却没有丝毫担忧这些人唯有军府的几位娘子值得交手,其余文臣属官,不过一合之敌。李清愁在身后观战,她并不觉得有人能伤到自己。
“非我叛陛下,而是陛下先叛天?下。”薛玉霄向前走去,众将跟着移动,锋芒之中,她态度自若,神情镇定?,摇曳的灯火映照着她的衣衫,将她映照出?一片肃杀血色。“前线捷报连连,可再下赵郡旧地,如?此良机,陛下却传旨召回三军,逼迫桓将军归朝。”
这也?是军府多日不满之事。
“此事有凤阁允准,丞相之印!皇命如?山,岂是你谋反之理??”谢馥道。
“丞相之印……”薛玉霄轻轻一叹,“陛下为?了逼丞相应允此事,将前线粮草更换为?草絮,迫使三军无粮而必还,却不将此事告知将领。丞相得知,怒急攻心,病势沉重,陛下却以探望之名,行催命之实。如?今她已故,却又成了你的护身符,真是利用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啊。”
谢馥面色一寒,她冷漠道:“皇仓之事乃是小吏所为?,空口污蔑于朕。别说这是污蔑,哪怕是真的又能如?何?我是皇帝,是血脉大统,众人还不拿下反贼?”
在其愤怒之下,终于有一臣属冲上前去,将剑锋刺向薛玉霄,却被韦青燕反手挡下,震开兵器。薛玉霄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她道:“昏庸之帝,能臣当废之,请宗室择女另为?明帝,方?可继大统。这是为?天?下所想。再者……众人现下在这里与我对峙,不过是等待亲军到来救驾,等待十六卫发兵剿灭我的部下……你们真的觉得,我仅有四千亲卫在京么?”
此言轻轻落下,却震透水底,惊起千丈骇浪。
……
夜中发兵,行动仓促。左武卫府众军士救驾而来,远远见“薛”氏旗帜飘荡,精兵覆甲,尽是良马锐器,军士议论纷纷,在前的两?位凤将议论道:“乱臣何在?反贼何在?段都尉命我等前来,消息却不说明,可这明明是薛将军救驾之军啊!”
段都尉即是当初受过薛玉霄提携之恩、出?身寒门?的段妍。
“将军部众怎会与紫微卫、与另一卫府的京卫厮杀……”
“一定?是有京卫反了!”凤将言之凿凿,“将军打退鲜卑,得十年一胜,守徐州吓退千军万马,这样?的名将忠良怎会造反,我们快去帮薛将军。”
“言之有理?!”
不多时,又有士族部曲前来,她们救驾还在其次,是为?了救自家家主要紧。众人见京卫、紫微卫、以及薛氏亲军,还有另外将军都尉的亲军交战混乱,街巷血光冲天?,门?户紧闭,对手中的消息看了又看,不能确定?。
一旁家兵道:“统领,家主让我等接应襄助的是哪一方??”
统领看这场面与消息对不上,当即极速叩击窗棂门?户,叫起里面躲避的百姓,大声问道:“可知乱贼为?谁?可是薛玉霄?!”
百姓躲在窗下,不敢露面,又不敢回答,左右看看,一年轻夫郎问岳父:“薛玉霄可是菩萨尊名?”
其岳父已老?迈,望了一眼家中供奉的生祠画像,连连点头。
夫郎推一推妻主。当家人便回道:“我等不知乱贼为?谁,但绝非薛大人!菩萨爱民?如?女,德高望重,行事皆有道理?,怎么会做坏事?”
统领连问几家,都是这个说辞,她犹豫道:“薛侯乃是救主之军?连这条街的百姓都不知道她造反,凯旋侯怎么会是反臣呢?莫非家主消息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