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果有懦弱不堪、贻误军机之人,当如何??”
薛玉霄淡淡道:“所有逃兵,由监斩官斩之。”
“好!”桓成凤又赞一声,视线路过袁芳拓,拱手请王秀裁决,“请丞相拟旨吧!”
王秀没有动,只问:“谁为监斩官?”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
在古代?战争里,军中会有一支特别的?队伍,名?为“督战军”,专门斩杀临阵脱逃之兵。督战军在列队的?后方,如果在众军冲锋时有人掉头,就会被督战军当场杀死。不过在很多时候,这种“脏活儿”极其难以进行?,如果威慑不够,就会顿时内乱、造成反扑,而且督战军之首也就是“监斩官”,也会常常被其他将领敬而远之,甚至暗中记恨。
王秀问到这里,李清愁见众人沉默,顿时起身开口:“卑职愿当此任。”
她一起身,李芙蓉也要起身,被大司农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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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监斩”,是有可能会杀贵族的?。如果铁面无私,回京之后必然受到多家的?蓄意为难,如果处事不公,则军士必反之。绝对不是一件能得到好处的?事情。
桓成凤正要点头,身侧的?薛玉霄突兀道:“你不为先?锋,为何?要屈居后方?实在宝珠蒙尘啊。”
李清愁道:“我必处事公允,不分贵贱,违者斩之。如果没有监斩官,军队根本无法?冲锋向前据我所知,地方驻扎的?军士极其贪婪,每场战役必须先?许以赏钱,打仗时杀了一人,便会立即切下左耳回头邀功,如果将赏钱散入阵中,众人便会不顾战事,纷纷哄抢,可想而知,这样的?军队能打出什么胜仗?”
这都是李清愁前几年亲眼所见。
薛玉霄道:“请定战伯为左先?锋、勇武伯为右先?锋。监斩之事,薛某愿领之。”
定战是李清愁的?封号,勇武则是李芙蓉受封之号。
众人闻言微怔,都看向上首。王秀轻咳一声,没有说话。薛泽姝却扬唇微笑,道:“难不成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袁芳拓,要是你家晚辈被我女儿斩之,你可会哭嚎哀叫,与我势不两立?”
袁芳拓冷道:“不至于眼光短浅至此。只要让薛小将军别公报私仇便是。”
薛泽姝哈哈大笑,环视四周,看了看下方坐在军府席位上、却浑身抖如筛糠的?几人。定战伯出身不高,哪怕她公正无私,她们其实并?不十?分害怕,自然有办法?让李清愁寸步难行?。
然而薛玉霄却不同。她是爱臣、是勇将,是薛氏嫡女。她在检籍土断时就已经遭到过数次地方暗杀,依旧毫发无损,功成名?就,这个人对于京兆士族女郎来说,就像是笼罩在头顶上的?一层阴云,完全是“别人家的?孩子”,令人畏惧。
薛司空的?目光扫来时,忽然有一人俯首磕头,开口道:“下官才疏学浅、不堪率领卫府,向将军请辞。”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也突然随之俯首请辞,还没出征,就当着?众人的?面做了逃兵。
薛玉霄打了个哈欠,支着?下颔望去,轻轻道:“趁我还未佩剑便请辞,过于狡猾啊。说出这种话,不仅会让人失望,还会让你们还有你们的?名?姓,都跟着?颜面扫地。”
她看了一眼请辞的?数人,伸手指了指段妍,道:“段凤将,你的?顶头上司请辞了,还不接印?”
段妍恍然抬首,见到两位将军、三司九卿的?注视。她身为寒门庶族,众人对这句话竟无异议,段妍心中狂跳,走上前双手伸出,那名?在左武卫府作威作福的?贵族居然真的?解下官印绶带交给了她。
桓成凤没有再看下去,继续催促道:“丞相,这下可以拟旨了吧?”
王秀道:“户部负责发兵的?后勤,司农卿,粮草运送……”
李静瑶道:“我们李氏的?两个女儿都上了战场,丞相还怕我藏私不成?”
王秀轻轻点头,命丞相长史?拟旨。就在此时,军府外亮起辉煌仪仗,在随侍的?宫灯之下,谢馥踏入堂内,对王秀道:“王司徒太过操劳了,忘了没有朕的?玺印,光是凤阁尚书?令之印,还不足以通行?天?下。”
众人起身行?礼。
在场的?不是军功在身,就是位高权重,只要不是有事请求皇帝,平素相见都不必行?跪拜之礼,不过起身拱手而已。
王秀面色平静,只是唇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并?不那么好:“待臣拟成,再请陛下过目决断。”
“是么?”谢馥看向四周,“你们所商议的?要事,何?曾将朕算在其中。各位贤臣为了大齐江山殚精竭虑、舍生忘死,只是全然忘却了询问朕的?意见。你们要调动京兆卫府,让十?六卫往徐州,若等丞相拟好旨意,朕恐怕连一句话也不必说,只要垂首盖印吧?”
王秀确实作此想。
只要凤阁通过此事,有士族和?百官的?压力。谢馥很难强硬地拒绝。
王秀不想给皇帝商议周旋的?余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皇帝在军府中也不是没有耳目,譬如她人还未至,就知道众人要调用十?六卫府。在众人商议的?时候,已经有人派侍从?传递消息。
“十?六卫府不可擅动。”谢馥道,“要是再出了一年前的?乱子,京郊有匪贼造反,可有第?二个如薛三那样的?娘子未卜先?知、协助卫府镇乱?”
她坐在王秀身畔,看了一眼薛玉霄,很快收回视线,“丞相……还有两位将军,不如另择他法?吧。”
“京中有紫微卫守护宫闱,陛下何?须畏惧。”jsg王秀道。
“朕非畏惧。”谢馥道,“紫微卫不过千人,守护宫闱日夜交替,已无人手,何?况整个京兆。”
“臣会为京兆留六千人驻守。”王秀继续说,“其余一万众,并?三位将军的?亲军、都尉亲卫,以及军府麾下,共两万五千余人,前往收回徐州。”
谢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道:“我们与鲜卑部族之战,胜者百中无一,军士常常逃窜。这跟剿匪不同,剿匪是安内,兵将尚且没有畏惧之心,但对外,特别是与‘夏’之战,自朕登基起,未听闻有胜绩。”
王秀说:“陛下,难道鱼刺梗阻在喉,我等含血而咽,就再也不食鱼了吗?”
谢馥道:“丞相难道不知道胜率渺茫?大齐已非昔日之齐!江山只余半壁,朕还不想让它?葬送在朕的?手里。”
王秀答:“陛下稳坐陪都,不见血光,有何?惧哉?”
她凝视这个年轻的?帝王。这是她和?薛泽姝亲自选择的?“明主”,然而在那个风雨幽晦、波澜不断的?时候,当年的?谢不悔却全然不是这套说辞,在先?帝的?朝堂上、在群臣的?审视下,皇女谢不悔公然反驳了先?帝的?“议和?”之策。
但那时,东齐的?败绩才刚刚开始。
谢馥沉默片刻,道:“朕已经不想再因为战败而议和?了。我们免除战役,与民休息,跟夏谈一谈条件,换回徐州,这才是上策。”
李静瑶看了一眼下方的?两个李氏晚辈,回首道:“若是议和?容易,确实比发兵更加俭省。”
王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