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身侧有?位蓝颜知己。袁意出身大家?,与她相见的机会不多,但他善解人意,很快看出情姐姐忧思难解,便提议道:“不如姐姐修书一封,托付给裴郎君,念在两家?故交旧谊,请他说和说和。我曾在宴会上?见过裴郎君,他着实?是清绝脱俗的雅士,无?怪乎薛侯如此疼爱,有?他吹一吹枕边风,坚冰可化?。”

李清愁想不出其他办法,便请袁意代她请裴饮雪帮忙。她一个女人,总不能给人家?的侧君写信吧?

袁意颔首同意,次日便登门拜访,与裴饮雪长谈整日,又送了礼物,说了一车好话,这才离开。

当?日,薛玉霄归园更衣。她还想着怎么?从崔锦章口中问出火药的成熟配方?,便突然发觉腰间更衣的手微微停顿。裴饮雪倾身低头,埋入她肩膀,轻道:“血腥气,你杀人了?”

薛玉霄道:“有?抗命不从者。李芙蓉在旁探望,见那人言辞咄咄逼人,怒上?心头,险些伤了人。不过我在旁边,没?有?闹出人命,只?是一个士族女郎破了点皮而已。”

裴饮雪“嗯”了一声,没?有?起来,就这么?贴在她肩上?久久不语。薛玉霄抬手按住他的背,缓缓抚摸,温声问:“怎么?了?”

“你与李掾本是同道中人,何必动怒。”他偏头靠近,薄唇贴近,一片微冷的气息落在薛玉霄如云的乌黑鬓发上?,“我担忧你憋着闷气却不说,伤了身体。”

薛玉霄一时不解。李掾?她没?跟李芙蓉生什?么?气啊?那家?伙虽然像个可怕的反派,但刀又没?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过溅在衣服上?几滴血而已。

但裴郎落在耳畔的气息微冷泛痒,薛玉霄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道:“会生闷气的人是谁?输了一局棋就复盘多日,争强好胜……”

裴饮雪并不否认。他对别人并无?好胜之?心,只?有?薛玉霄不同。他执起妻主的手,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节,语意缱绻温柔:“我不信你真?是神仙中人,毫无?漏算,这双手就不能悄悄让我几个子么??”

他的脸颊贴在薛玉霄掌心,目光清润如初雪。

薛玉霄心中猛地一跳,说:“你不是不许我相让吗?曾经让过你,你就说我欺人太甚……”

“是你演技不好,总让我发觉。”裴郎无?奈叹息,他的手指钻入薛玉霄的指缝,与她合扣住,耳语道,“你真?的没?生气?让我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忙了数日,既不理我,也不理别人……还不好好睡觉,我那犯困贪眠的婵娟娘去哪儿?了。”

九州生气恃风雷(4)

第56章

薛玉霄的手指被他冰凉的指节穿过?, 指腹的肌肤缓慢地摩擦过?去、扣紧。她胸腔里那颗心仿佛也被轻轻收紧、珍存爱惜地捧在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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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霄顿了顿,回答说:“我倒是想睡,睡觉乃是人生一等一的乐事,只是公务繁忙, 暂没有停歇的机会。”

裴饮雪道:“确实繁忙……明日要去清查琅琊王氏?”

那可是王丞相, 当今重臣中首屈一指的凤阁尚书令,学?生故旧为数不少。裴饮雪很担心她碍于丞相颜面, 受到王氏族人的为难。

薛玉霄却不做此想。王丞相并?非短视自私之人, 大概并?不会为难于人, 就算真的为难,她也大可跑去太平园哭诉一番。司空大人的战斗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握着裴饮雪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过?你放心, 王丞相眼?光长远,胸襟宽阔, 我猜她不会亲自露面。而?且……我哪有不理你?”

裴饮雪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凝如清冰的眼?眸与她相对, 流露出一种?稍稍可怜的伤心之意。然而?他却不说什么,只是再度埋入薛玉霄怀中。

裴郎身量高挑清瘦, 俯身低头?拥着她,如同一只亟待安慰抚摸的小兽蜷缩身躯,窝在她怀里。薛玉霄莫名?咽了下唾沫, 她的手抵着裴饮雪的线条秀润的脊背隔着一层飘如流云的霜色细葛长衫, 抵在他隐约能抚摸出的脊柱线条上?。

裴饮雪并?不同王郎病弱,他虽天?生寒症, 身体却还很合度趁手腰身窄韧, 肌理光滑,带着一股如初冬微雪般扫过?面颊的气息。薛玉霄的手臂环过?去, 半抱着他,旁边的灯烛就那么静谧地、无限沉寂地燃烧着。

烛火下,是裴郎乌黑的长发。

在灯烛燃烧的哔剥微响中,薛玉霄伸手取下他收拢束发的玉簪,一片漆黑柔软的青丝便落入手中,缠.绵如流水地绕着她的指尖。她低下头?,嗅到裴郎身上?淡淡的幽冷梅香,轻语道:“怎么今日这么……这么……”

她读书破万卷,一时?竟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只好含蓄道:“对我这么亲昵。”

其?实她想说“这样娇气黏人”,但这四个字落在裴饮雪身上?,让薛玉霄生出一种?轻佻玩笑?的不庄重感,她情不自禁地收敛了用?词。

烛芯微晃,灯影摇摇。

裴饮雪低叹道:“我若再不同你说几句话,我之妻主将成朝廷的妻主了,原来?做薛jsg家夫郎,不仅要防圣上?忽然赐婚、遣送男奴,要防着士族郎君们对你暗送秋波,还需与文书圣旨争夺宠爱……”

他说着,双手抱住薛玉霄的腰,略微挪下去一点,侧颊贴在她的胸.前,听到“砰砰”的稳健心跳,心声磅礴动人。她柔软的胸.脯抵着他的耳根,磨蹭着那块薄薄的、极易磨红的肌肤。

裴饮雪贴着她闭上?眼?,说:“……你就是没有理我,还想狡辩。”

薛玉霄的手指没入他的发丝间,唇角微扬,低柔道:“凡事总讲一个证据。”

裴饮雪道:“晨起鹤鸣,我让你吃了东西再走。你嘴上?答应,却洗漱后就出门?了,只想着清查户籍的公事,我叫你时?,你都没有应。”

薛玉霄微怔,她在满脑子杂乱琐事中捋了捋,拽出此事,似乎确实发生。她道:“真有这回事么?”

“有的。”裴饮雪耳根发烫,他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全无往日之开阔,但还是说了出来?,“不理我也就算了,连生死之交的好姐妹也不理了吗?李掾的书信送过?来?几日,你搁置不看,是不是还生气呢?”

不待薛玉霄回答,他伏在她怀里微微抬头?,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地贴上?去,薄唇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唇.瓣、蹭了蹭线条流畅的下颔,声音愈发低微、却又愈发温润入骨:“真的在生气?我来?哄哄你吧。”

薛玉霄本想说“什么书信?我怎么不知道”,话到嘴边,被这么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啄吻打断。她视线微滞,目光笼着裴饮雪的面颊,抬手摸了摸被亲了一下的地方,忽觉想要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炽热地、蒸腾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热意。

初冬之夜,纵有温暖炭火,也不该感觉到每一个字都沾着翻沸滚烫的热意。

薛玉霄喉间微动,将干渴的炽热感压下去。她已经忘了裴饮雪在说什么,只问他:“哄哄我吗?你这般孤高离群,不与世俗为伍,还知道怎么……哄好女人吗?”

裴饮雪看似步步接近,实则已经使尽解数、黔驴技穷。他最多不过?是轻轻地亲她一下以作引诱,再过?分的举止实在无从想象,便默默从她怀中起身,灯烛映着他欲脱离的影子:“我现在取书去学?就是了……”

他却没能离开。

映在墙壁上?重叠的照影中,薛玉霄忽然一把抓住他近在手畔的衣襟,将裴饮雪拉了回来?,她的手顺着衣襟绕住腰、按着背,猛地翻身将他抵在竹席上?,长发如帘般散落至裴饮雪身上?她腰上?的环佩叮当而?动,像是某种?禁忌开释的铃响。

薛玉霄的手按住他的后颈,低头?封住他未说完的言语。她觉得喉咙里的热意无处发泄、无可消散,唯有贪图他身上?这点冰凉之气,才能咽下这股陡然而?起的烈焰。

两唇相接。柔情如同一张破旧细密的网,被她释放出的攻击性和占有意猛然撞散。裴饮雪口?中的空气瞬间被攫取干净,几乎有一种?近似窒息的压抑,他是薛玉霄掌下抚摸的祭品、是菩萨佛陀座下的莲台,是一只被蟒蛇吞掉的瑟瑟小鼠……她好像真的能吃了他。

他本能一般地想逃。

这完全与情绪、与爱和欲.望无关,这是一只猎物不意间踏入猎人的网中。薛玉霄平时?的表现太过?镇定沉寂,如同一片水平无波的湖面……但她并?不是静谧的湖水,她是波澜万丈的海洋,顷刻间便能将他拖入溺水般的绝境。

她的齿尖碰到了裴饮雪的口?腔,如此柔嫩温顺的小蛇,居然被噬咬出血气渐浓的破损。

这点清凉的铁锈味儿并?不能很好地平息现状,裴饮雪抓住薛玉霄的肩膀,掌心渗出微热的汗,他的眼?睫被眼?泪濡成了粘连的几簇,从喉咙里发出支离的呜咽,简直像是引人凌弱的妙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