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我……”

话还没说完,林听就被段翎抱住了,由于贴得太紧,她能感受到他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

林听回抱段翎。

起初林听以为死后的几天会处于睡觉状态,不知外界的事,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她一直在他们身边,只是他们看不到罢了。

所以他们做了什么,林听一清二楚。譬如,李惊秋在暗处以泪洗面。段馨宁和陶朱哭到晕倒。今安在偷偷地红过眼,却一直忍住没落泪。包括段翎用她的丝绦勒住手腕,还想用她金簪自伤。

林听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交织,撕扯她血肉。

她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段翎,给予他力量,又从他那里夺取力量,接着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我没死,我还活着。”

段翎闻着林听的气息,埋首进她颈窝里,她正在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到他身体,是活着的。

林听的脉搏牵动段翎的心脏,他心跳越跳越快,处于失控。

过了会,段翎的声音在林听耳畔响起。他没问别的,只问:“以后,你还会不会这样?”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毫不迟疑地肯定道:“不会了。”

段翎闭了闭眼:“嗯。”

“你不问我别的?”林听很轻地抚过段翎手上的诸多细小伤痕,她记得这是他半夜到挂满祈福带的大树底下弄出来的伤。

他离开林听颈窝,掀开微红的眼皮,眸底满是属于她的倒影,呢喃道:“我不在乎别的,只要你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林听喉咙像卡了一团棉花,段翎是猜到她绝对不能说某些事,干脆不问,只要她能醒过来。

“我们出去。”

林听站起来,踹了一脚棺盖,拉段翎离开象征着死亡的棺材,离开那个用来埋她的土坑。

“啊!”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少夫人她活过来了!”

一刻钟已过,冯夫人派仆从来问段翎可否封棺了,万万没想到会撞见他和林听从棺材里出来的这一幕,最重要的是她活着。

尖叫声刚发出不久,身处前方林子的众人马上回到墓地。李惊秋跑得最快,几乎是冲回来的。

快走到林听面前的那一刻,李惊秋倏地停下,怕是一碰就散去的幻觉,试探唤:“乐允?”

林听扑进李惊秋怀里,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下:“阿娘。”

刹那间,李惊秋泪如雨下:“乐允,真是你?不会是阿娘在做梦吧。”她这几天睁眼就是躺在棺材里死气沉沉的林听,闭眼就是在梦里还活蹦乱跳的林听。

林听摇头道:“不是梦,是真的。阿娘,我还活着。”

死了的人忽然活了过来,有人满心欢喜,也有人惧怕。一个胆小的仆从往后退几步:“少夫人不是死了,怎会又活过来?”

段翎言简意赅道:“她没有死,并不是死而复生,只是怪病让她看起来像死了而已。我们不知道,还险些将她下葬了。”

林听本来想对他们说这些话的,不料他先她一步说了。

不少人瞠目结舌。

他们看了一眼林听,半信半疑道:“看起来像死了?”

段翎走到林听身后:“以前不止一个大夫说过她脉象异常,死脉有可能会占上风,夺走她的命,也有可能会忽然消失。”

他环视一遍周围,没错过他们表情:“我们不妨请那些大夫过来,让他们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所说,她此等脉象会出现假死。”

冯夫人反应迅速:“先回府,再找那些大夫过来给她看。”*

回到段家,林听坐在还没撤掉灵棚的堂屋里,任由一个又一个大夫给她把脉。至于其他人,和今早一样,全围在灵棚外等结果。

大夫最终证实了段翎说的话没有错,林听因为怪病,前几天出现假死症状,现如今恢复如初。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就是她的死脉已彻彻底底地消失。

一切尘埃落定。

林听安心了,日后她终于可以随心而行,不用怕被系统抹杀,被迫去做各种各样的任务。

她偏头看段翎,趁其他人的注意力放在正在说话的大夫身上,没留意这边,拉了拉他的袖摆。

段翎顺势握住了她。

袖摆遮住他们的手,他没低眸往下看,视线停留在林听灵动的双眼,再三确认她是活着的。

冯夫人得知林听安然无恙,差点喜极而泣,大方地赏了金子给来段家为她把脉的大夫,又立刻唤仆从将跟丧事有关的东西全撤下去和送走前来送葬的人。

不仅如此,冯夫人还要在大门前洒几天的银钱,散财挡灾。

林听跟李惊秋她们待了老半天才依依不舍回房间,冯夫人准备了柚子叶水,让她回房仔细地沐浴一番,寓意着赶走病痛的晦气。

段翎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听。

林听沐浴完就抱着段翎往床上倒,她知道他这段时间来睡不好,一天最多休息两三个时辰:“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他没闭眼。

林听看见了,伸手过去盖住他双眼:“闭眼,睡觉。”

段翎的长睫在她掌心下拂动,林听手痒,心口却感到闷闷的:“我叫你闭眼,你没听见?”

床榻四周飘着柚子叶的气息,它们涌进段翎鼻间,他拉下林听的手,如她所愿闭眼:“如果这是梦,那便不要让我醒了。”

林听吸了吸鼻子,用头撞过他胸膛:“你怎么变得跟我阿娘和令韫一样了,动不动说梦。”

段翎双手环住她的腰。

“因为怕。”怕是假的,怕他一觉醒来,她仍躺在棺材里,无论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应。林听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