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从没写祈福带这玩意儿,是第一次,莫名有些紧张。

平日里,叫今安在杀一个人,他都不会紧张半分,如今却在写祈福带这件事上紧张,怕哪一步出了差错,会影响祈福效果。

他握紧笔,写了。

待所有人写完祈福带,已是半个时辰后,林听抬眼看大树。

在冬天里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挂满祈福带,像突然间盛开了千万朵红花,璀璨夺目。风一吹,祈福带簌簌地响,又如同叶子相互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生机。

哪怕这生机是假的,也叫人心生喜欢,心生一缕希望。

不知不觉中,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变了,变得有点暗了,还刮起大风来,看样子似要下雨。

可祈福既开始,不可能中断,那样会不吉利,于是主持祈福的和尚尽可能加快祈福速度。

除了写祈福带,还要朝天跪拜,顺序依然是从长辈到后辈。

李惊秋跪在蒲团上,一跪三叩首,嘴里念叨:“我不求别的,我只求我的女儿能长命百岁。求求您了,佛祖,放过我女儿吧。”

冯夫人跪在另一个蒲团上,同样一跪三叩首,柔声说着祈福之言。段父不善言辞,没说话,只是陪着她们一起朝天跪拜。

高墙之外,停着辆马车。

踏雪泥揭开马车帘子走下来,看长得比墙还要高半截的大树,上面飘着一条又一条祈福带。

他拿着自己从寺庙里买来的祈福带,在想用什么法子把它挂上那棵树,又不惊动院子里的人。毕竟祈福带要在祈福当时挂才有用,过了时辰再挂就不算了。高墙之内。

林听跪到李惊秋跪过的蒲团,段翎跪到冯夫人跪过的蒲团。

他们对视一眼,像当初成婚那样一起拜了下去。片刻后,起来的人只有段翎,林听没再起来。他似意识到了什么,偏过脸,碰了下她的手,低声唤:“乐允。”

其他人很快也察觉到不妥,李惊秋当即推开他们,冲上来,抱起晕倒后没了呼吸的林听:“乐允,你睁开眼看看阿娘。”

林听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像睡着了,双手无力地垂下来。

她指尖擦着段翎的手过。

段翎想握住她,却只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扑了个空。

不远处,段馨宁愣在原地,就连今安在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不是正在为林听祈福,她怎么、怎么就这样了。他想上前查看,却又怕得知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惊秋探得林听没了呼吸,撕心裂肺地喊道:“快去找大夫,我求你们了,快去找大夫!”

冯夫人忙应:“好。”

自从林听得怪病,段家就常备着两个大夫,冯夫人赶紧叫下人去找他们来。可两个大夫把完脉都只有一句话:“请节哀。”

他们不得不承认,林听死了,死在了他们为她祈福的这天。

李惊秋放声大哭。

此时此刻,有一阵风刮过高墙之外,吹走了踏雪泥手中的祈福带,他正要伸手抓住,紧接着听到了从墙内传出来的哭喊声。

不知道为什么,踏雪泥感觉这道哭声是李惊秋的。什么情况下,她会哭,还哭成这样呢。

踏雪泥没再抓住祈福带。

他被风吹走的那条祈福带,越过高墙,落到了段翎的脚边。祈福带上面写着:愿林听这丫头无病无灾……也愿她母亲平安顺遂。

段翎踩过地上的祈福带,从李惊秋怀里抱走林听。

李惊秋跟着站起来,摸了把眼泪,喉咙发疼得厉害:“子羽,乐允没死,她跟之前一样,只是晕倒了,过一会就能醒了。”

事实上,林听的身体没了温度,渐渐地和冬天的冷风一般冷,并非跟之前一样,而是死了。

他“嗯”了声,回屋里。

众人看着段翎将林听的尸体抱回屋里,没一个人阻止他。

段翎关上门,抬头就看到了林听昨晚做的纸鸢。他眨了下眼,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划过脸,坠落地面,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106]第 106 章:找不到

轰隆一声响,屋外猛地下起了倾盆大雨,砸湿大树上的红色祈福带,原本随风扬起的它们纷纷垂落,转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噼里啪啦的雨声穿透门窗,段翎却听不见,他轻轻地将林听放下,拿起桌上的两个纸鸢。

纸鸢的竹条偏硬,拿起来时硌得段翎的手发疼,很疼。

其中一个纸鸢歪歪扭扭地画着不少图案和写了不少字,段翎的目光先落到纸鸢右侧的一根羽毛,再落到纸鸢右侧的一只大铃铛。

他抬手,指尖微动,抚过被她故意画大,形状也画得十分夸张的铃铛。铃铛下方写着:林乐允。羽毛下方写着:段子羽。

而纸鸢其他地方有写李惊秋、段馨宁、陶朱、今安在等人。

正因为这个纸鸢画满图案、写满字,所以远远看起来不好看,甚至说得上丑。不过近看能感受到另类的美,丑到极致的美。林听做的纸鸢和她绣的帕子很相似。

段翎摸着纸鸢,心想,他们明天没法一起去城外放纸鸢了。

他放好纸鸢,回到林听身边,俯身下去握住她发凉的手,十指相扣后,再次将脸贴到她脸上。

过了会,一滴温热的水缓缓地从段翎的脸落到林听的脸上。潮湿、炽热。

林听却感受不到。

半个时辰后,段翎唤仆从拿微凉的水进来,为林听褪衣沐浴,将她抱回铺着厚被褥的床榻,再用她的水沐浴,跟以往并无不同。

沐浴完,段翎也上了床榻,掀开被褥,将林听的尸体搂入怀里,还将她双手分开,放到自己腰间,看着像她也在回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