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笑了笑。

什么也没说，只是揪了揪我的脸便走了。

她揪得很用力，我的脸完全红了。

华阳境开启的那日，傅家来了很多人，都是听闻华阳境开启的消息连夜寻来的大修，想在其中碰些机缘，但那些人并没有见到我姨父姨母的资格，只能先在傅家入口处等待，等侍者引路方可从侧门进入。

我倒不甚在意，姨母交代过了，傅上玄总不可能弃我不顾。

而且还有顾行之。

我心情甚好。

一大早便去了东阁的大殿，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大殿内竟然乌泱泱站了许多人，平时的侍者绝不会那么多，更不会这般嘈杂。

我心下诧异，随意看过去，殿中央有一团金色的雾气。

接着整个人一颤。

人群里有几个很是出挑的身影，他们身量极高，比大部分侍卫仆从都高了大半个脑袋，十分显眼，当然，银发的更为显眼。

顾，顾长祈？

心下惊骇万分，却见顾长祈身旁站着个同样出挑的墨衣男子，西洲打扮，一身银器戴的比顾长祈还要多，耳佩银环，乌发辫了成许多缕高束在墨玉冠中，华贵锦衣利落异常，全不似我们这边的装束，连眼睛都是湛蓝色的。

五官却是深邃异常。

漂亮到嚣张的长相。

不知何时，我后背已冒出了许多冷汗。

世人将修界称作九洲，但九洲并非指代被分割成九块的大洲，中央地图上大大小小的洲界共有几十个，其中有九个最为突出，因此才得名九洲，当然，我的母家也在其中。

在地图上，板块最大占域最广的洲只有三个，各割据一方，呈三足鼎立之势，分别为沂洲傅家，东洲顾家，和西洲的王室。

除了西洲，各洲并未有王族，皆由世家大族掌管。

就像我的姨父姨母管辖着沂洲一样，周边的几个小洲只能依附其存活。

顾长祈身旁站着的那个便是西洲的王储。

修者在子嗣缘上本就极为稀薄，许多大族到现在都后继无人，我们这一辈的子嗣尤为稀少，像顾家这种生了两个的，更是凤毛麟角。

世家大族终是会有些姻亲，都是沾亲带故的，比如傅上玄和顾家二子，顾家和西洲的王室似乎也有些亲缘。

西洲王储名唤裴昭。

顾长祈并不常来傅家，倒是常去西洲。

此人和顾长祈一起长大，一路货色。

幼时我跟着顾行之傅上玄二人到顾家小住，正巧裴昭也过来找顾长祈，他比我年幼两岁，初次见面，比我还矮一个脑袋，但因为我没见过西洲人的装束，他浑身戴满了饰品，眼睛又是漂亮的蓝色，十分好看，我竟将他认成了小姑娘。

不知顾长祈对他说了什么，他一看见我便对我恶意深沉，夹着一口生涩的官话，让我滚远一点，叽里咕噜说些我听不懂的语言，看表情应该是骂我的。

还折腾了我好几天。

母亲教育我不至于跟小女孩儿计较，更不能欺负女孩，无论他当时是拿墨块砸我，还是让他养的几条恶兽咬我，我都生生忍住了，最多也只是让他不要这样做，虽然很讨厌他，但一次都未找过他麻烦，见他就躲着。

直到我得知他是男孩。

我真不明白他当时小胳膊短腿的是如何敢跟我作对的。

总之，我让他哭了很久。

顾长祈得知我把裴昭揍哭后，当即来找我麻烦，彼时我和顾行之的关系已然十分融洽，顾行之性子也沉敛了不少，不似从前跋扈。

顾长祈还未碰到我，我便一边哭着一边向顾行之的书房跑去，等确定顾行之看到我了，便佯装被顾长祈踹倒，伏在地上抱着头低声啜泣。

其实顾长祈根本连碰都未碰到我，裴昭约莫从未见过这阵仗，惊得忘了哭，一边打嗝一边看我哭着拽顾行之的袖子，让他将我从地上抱起。

我为了弄顾长祈常常刻意讨好顾行之。

每次顾长祈都气得跳脚。

那次也不例外。

不过有一点我至今不能理解，我从未刻意对谁恶言相向，只要不招惹我，我绝不可能主动去作弄谁。

与他们初次相见时，我都竭力表现的友好，可不论他们中的谁，第一次见我时，都莫名厌恶我，无一例外，好像沾上我是一件多么令人作呕的事。

昔日那两人已成少年郎。

幼时我并不知道何为家世，更不知我招惹的是当世世族里最尊贵的两位公子，如今长大，多有掣肘，已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趁无人注意，悄悄躲到了傅上玄身后，心中祈祷莫要被看见，我虽不知那两人为何要来此地，但直觉绝无甚好事。

可裴昭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我。

裴昭出生王室，身旁侍卫婢子众多，他的侍卫皆着素色黑裳，面容冷硬身材高大，但跟裴昭比起来，又似乎矮了一截，我幼时嘲讽过裴昭身材短小，也不知道他后来吃了什么，竟长得和顾长祈他们三人一样高了。

裴昭凶恶地眯了眯眼，接着对着我偏了偏头，冷哼向身旁的顾长祈示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比傅上玄和顾行之自幼玩在一起，所以那两人气质相像，性子都十分冷沉。

而裴昭与顾长祈沆瀣一气，实乃一丘之貉，一样的凶悍恶毒，傲慢跋扈。

那双鎏金兽眸扫过来时，我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又往傅上玄身后缩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