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牢里出来的人,断不可能再让自己回到那种地方,于是他一路逃到了边境城市诺安,改名孙斩既是因为那一刀,也有斩断过往从头再来之意。

那种地方,正经事业没多少,捞偏门的法子倒多得很,于是他很快做起了叠码仔,并由此发家。待累积了足够的金钱和人脉,在金边开设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赌场。阿斩这个名号,由此被越来越多人所熟知。

而宝沁,就是他初到诺安认识的女孩。

她那时还是个年轻纯粹的彝族女孩,青春漂亮,没有见过世面,很轻易便被外来男人身上带的那股新鲜感所蛊惑。

家里早早就给她定了亲,是次年六月的婚事。她才十六岁,可在当地,已然不算小了。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哥哥,等着她出嫁的彩礼,盖娶妻用的新房。

对方是个小学的数学老师,宝沁对他没有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她只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像身边所有的女孩儿一样。

可孙斩的出现让她突然明白原来人的感情可以那么热烈蓬勃。

于是她开始抗拒将就数学老师,婚期越来越近,她勇敢同家人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她不要嫁数学老师,她要嫁给一无所有的外乡人孙斩。

主张自然遭到严厉驳回,同时,她还失去了人生自由。

在被亲哥锁在房间的第五天夜里,有人翻墙而入,撬开了她的房门,并放火烧了柴房和厨房,他们在漫天火光中,头也不回地奔向未知。

宝沁陪着孙斩从不名一文的外地佬变成叱咤一方的阿斩,她也从天真烂漫的啊沁成了人人恭维的沁姐。携手第八年的时候,阿斩在事业鼎盛时期向她求了婚。

宝沁以为,两人的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美满下去。

甚至连天公都作美,在他们结婚的次年,因卵巢问题一直无法受孕的宝沁,肚子里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可人生大抵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命运的齿轮明明上一刻还极度契合地转动着,下一秒就突发故障,轧得人粉身碎骨。

当时的阿斩风光正盛,控制着北边许多明里暗里的生意,他在不断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的过程中,动了南面那头的蛋糕,对方发出过警告,他给予无视。

于是在宝沁出月子的第三天,孩子被劫。

对方以阿斩吐出刚吞进肚里的蛋糕,并切让他目前三分之一的灰色收入为条件,作为赎回孩子的筹码。

双方斡旋许久,阿斩似乎想尽了自己所有能想的办法。

宝沁没有大哭大闹,她只是睡不着觉,抱着孩子的衣服,睁眼到天亮。

在孩子离开自己的第三天,也到了对方给出的死线,当阿斩红着眼睛扶着自己的肩的时候,宝沁泪如雨下,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阿斩搂紧她,曾经这样的姿势说出的全是柔情蜜意的话,那一天却字字如刀,割在宝沁心头:“啊沁,孩子还会再有的。”

那瞬间,宝沁清楚地感知到,有一部分的自己在坍塌。

“所以,宝宝……是,是许嘉呈抢走的?”戚林漪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比当初知晓希让慈身份更让她震惊。

“不是他。”希让慈眼看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补了句:“是他表哥。”

戚林漪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卡在喉咙口。

第194章 | 0194 番外 后院着火 十五

“刚才那屋头叫阿沁的女人,可不得了厉害。”村书记啧啧称奇。

希让慈同他往前走了一段路,随手在某个无人的山坳处指了指,说看起来像是在那儿。

人已经找到,他没有必要继续向前,并且也能避免走到下一户人家,书记会突然中断他的讲述。

“她是外乡人来的。说是才结婚没多久就死了老公,被婆家赶出来了。要来这里找个地方住。”

“好么,这一听下来,八字那么硬,谁敢留家里。”

“陈斌家的是个软心肠,把家里老婆婆去世前住的屋整出来租给了她。”

“陈斌家的?”希让慈故作不解。

“哦。就是刚才喊阿沁拿锄头的那个,她叫王艳还是黄燕来着?不记得了,呵呵……反正村里的女人都是谁谁家的,或者谁谁妈。”

“哦。我还以为她俩是姐妹或者妯娌呢。不过你刚说她厉害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的。”村书记否认他第一句话,接着突然左右四顾,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前面我说她八字硬,那可不是瞎说八道的。她住进来半年,一个月回来一次的陈斌,竟然大晚上喝酒喝完掉河里淹死了!”

“你说邪不邪性?”

希让慈长睫一翻,看不出眸中情绪,只淡声道:“酒后失足这种事,倒也挺常见的。”

“诶……”村书记摆手摇头,他显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坚持自己的论断,“那不一样的。这事儿邪性。”

“村里老人都在说,这阿沁,指不定是什么灾星转世呢。”

希让慈险些听笑了,男人八卦起来的嘴脸从来不比女人更高尚。

村书记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急了:“你别不信呀。我这儿还没说完呢。还有更邪性的……那陈斌家的,汉子这样无缘无故死了,正常人都该知道怕了吧?

结果,她不仅不跟她断了来往,两个人还干脆住到一个屋去了。

嗐……这俩寡妇住到一块儿去,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大拇指揩了揩鼻孔,看着希让慈的眼里闪着窥私的兴奋。

希让慈闻言挑挑眉,不知道原来这村书记管天管地还管女人家的房间事。不过他不算意外,这村书记没什么分寸,先前就追问了希让慈许许多多的私人问题,都叫希让慈四两拨千斤带过去了。

对于这人说的话,希让慈听十分信三分。

阿斩的需求里并没有打听宝沁的具体情况这一点,他只想知道人在哪。

希让慈已经完成任务,虽然疲于应付身边的男人,但为了不留下话柄打草惊蛇,他势必要做戏做全套。

他有些索然。于是假意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道了声:“就是这儿了。”接着便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并一把折叠的便携铁锹,另从一纸盒里掏出三根香,先点燃朝着某个地方拜了拜。

他借着挖埋的动作,掩盖自己对于村书记八卦内容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