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在失忆的情况下,固执地找了十年。

顾忌明大惊失色,满脸都是冤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我都觉得我是直男了,男同肯定不可能,女生更不可能,我都没有接触过女的。”

“那你……”温聿觉得不可思议。

顾忌明想了想,他道:“你专注写文书的时候,时间一瞬间就过去了,再转眼都一点了。找你也是一样的,我就感觉,好像也没怎么着,但是转眼间,就十年了。”

当然,也有苦的时候,但是这些温聿不需要知道。

顾忌明一开始从戒同所出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总感觉生活中少了什么似的,处处不自在。

直到某一天他收拾东西,收拾出了那枚银戒,那一瞬间,心脏传来的钝痛和脑中电击般的刺痛让他狠狠地握紧了这枚戒指。

戒指硌得手心疼。

顾忌明恍惚地走出了屋子,他爸爸妈妈正在餐桌前商量让他复读的事情。

“我要去找温……律。”

顾忌明名字念了一半,才发觉他不认识最后一个字。他犹豫了一下,正如初见那样,他念了一半,说了一个错的。

他觉得是错的,但他又觉得该纠正的人不是自己。

不纠正的话,要找肯定会慢一些,也会苦一点,也许找到的时候已经迟了,顾忌明想,但或许这是自己的惩罚。

顾父顾母皆是神色一变。

他们来回劝说,才让顾忌明重新准备了一年高考。谁知道顾忌明最后报考志愿毅然决然报去了A市。

顾忌明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每次看到A大心头都会传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直觉就报了这边。

找温聿真的太辛苦了,他每天都在各个高校的网站找新生录取名单,一个学校就少辄几千动辄上万的人,一开始找A大没找到,后来又不死心重新找了一遍才找到的。

顾忌明决定去找温聿的那一刻就和家里断了联系。

顾爹没想到他失忆了还是死性不改,气到摔了手边的杯子:“你要敢去找他,一辈子都别问家里要钱,也别回来了!”

顾忌明只是看看他,提着行李箱走了。

离家出走的那天正好是个晴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踏上了通往了A市的道路,踏上了寻找温聿的道路。

顾忌明从此之后还真的没有跟家里要过钱,不过他户口本还在顾家,顾家家大业大,他申请不了勤工俭学,只能打着零碎的工。

他去餐馆洗过盘子,去网吧当过网管,也去路上发过传单,他再也没有一月八千的零花钱,一天八十的活对他来说就是个好活。

一开始日子挺难过的,要经常饿肚子,渐渐地,有了存款,那就好很多了。

存款被顾忌明拿去天南海北找温聿了。

命运弄人,顾忌明有了存款之后就大三了,温聿正好是大四,要去实习,不在校。

顾忌明拿着自己几千的存款,一次几百地拜托A大的学生帮自己刷脸进学校,他什么也不知道,在陌生偌大的学校中,只能一个一个抓着学生问:“同学,你认识温 忘 ? 憂 ? 艹 ? 苻 ? 镄 ? 整 ? 理 ? 律吗?”

有人疑惑,有人害怕,有人视而不见。

有人说A大不知道怎么闯进来一个疯子,学校追究门卫和学生的过错,门卫便带着保安来驱逐顾忌明。

顾忌明据理力争:“我不是疯子啊!我就是想打听一个人!”

但是保安没有什么好脾气,为了自己的饭碗,他们把顾忌明丢了出去,顾忌明狼狈地跌在地上,口袋中戒指滚了出去,滚了很久很久,滚进了一旁的下水道。

顾忌明也顾不得保安的咒骂声和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他连忙追了过去,跳进了下水道。

于是更加坐实了疯子的身份。

顾忌明跑得急,几乎是跌打着滚进了下水道,他仅剩的、洗得发白的衣服也脏得不行了,他拿出手机照着,在臭得几乎窒息的下水道里一点一点地找着。

只有手机上传来的光,他找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真的要丢了的时候,脚下有什么硌了一下,才找到了。

顾忌明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他把戒指在胸口唯一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蓦然哭了起来,一点声音没有,眼泪倒是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下水道就像当年的戒同所一样,四面八方都是黑的,一个人也没有。

每天早晨醒来,他都觉得今天就可以找到温聿了,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觉得明天就可以找到温聿了。

可是他好像永远都找不到温聿了。

温聿好像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但是哭完的第二天顾忌明还是把戒指擦干,找了根绳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继续去找温聿了。

打零工来钱太慢,他需要很多很多钱,多到他可以买通一切帮助自己寻找温聿。

于是顾忌明去了工地搬水泥,这个按水泥袋算钱,顾忌明最努力的时候,一天可以赚三百块钱。

他一天只吃5块钱的泡面,三顿15块钱。

不过后来顾忌明觉得盒装的泡面太贵了,于是就买了个碗,上网批发十分便宜的面饼,又省了一点钱。

工地上的中年男人打趣顾忌明是不是在攒钱娶老婆。

顾忌明只是背着水泥,汗水和灰尘把他的脸弄得花里胡哨,手上的磨出来的水泡都磨破了,满手的血,他的眼睛倒还是亮的,他说:“不是的。是我要去见一个人。”

他要去见温聿。

他忘了赴约地点,所以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顾忌明虽然读书不咋样,但还是继承了他家优秀的从商基因。他在工地上待久了,居然从搬水泥的,慢慢变成了卖水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