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讨厌逾矩。

出乎意料地,温聿斜眼瞥了眼也在眼巴巴等这个答案的顾忌明,回答了:“没有关系。”

纪起一颗心重重地跌了回去,回过神的时候心已经在止不住地发慌了,手也在发抖,他喃喃道:“这样啊……”

与之相比,顾忌明的反应就没那么稳重了,他不可思议地跑到了温聿的面前:“什么?没有关系?我不信!”

温聿没理他,一派“言尽于此爱信不信”的样子。

顾忌明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一直围着温聿:“不可能的,温聿。你再看看那枚戒指,那是我的笔迹,很明显,是我刻得。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我怎么会刻你的名字呢?”

“而且我找了你很久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十年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一直在找你。”

顾忌明深受打击,感觉脑子都不清楚了,本来他就是个能说能吵的主,这下好了,从温聿的左边说到右边,又从右边说到后面,要不是温聿和纪起面对面挨得近,他非得插两人中间在温聿面前絮絮叨叨说去。

温聿好似彻底无视了他,只是插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纪起:“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纪起,别让我看不起你。”

纪起嘴唇抖了抖,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顾忌明一直试图给温聿说话但温聿一丝反应都没有的场景,倏地有一种兔死狐悲的痛苦感来。

他哑着嗓子,做得也是和顾忌明一样的事情:“……不要分手。”

这句话叫温聿彻底没了和他交流的欲望。

温聿转身就走,纪起连忙起身,伸手抱住了他:“小聿,小聿……你不要这样绝情好吗?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温聿顿了顿,还是道,“收拾东西吧。”

温聿转过身,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眉眼中的冷冽也少了很多,添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柔,他道:“纪起,下午还有租客要来,不要叫我为难。”

纪起的身形一下子好似钉在了原地。

久久没有回神。

温聿是个内冷外热的人,他对陌生的人,或者是不熟悉的人比方他的学生、他的委托人,他不是这样冷冰冰的,他会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

纪起和温聿是在一个学校读的研究生,那会儿是新生欢迎会,温聿作为研究生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礼堂明亮的灯打在温聿颀长的身体上,言谈举止干净又自信,淡淡的笑容将他昳丽的面容映入了台下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的心里。

其中就包括纪起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

迎新会一结束,纪起就迫不及待朝他跑去,真到了他面前,纪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支支吾吾地开口,脸红了个彻底。

一抬头,温聿只是微微倾身,目带温柔地听他讲。

纪起脑中一瞬间爆炸了,炸得他晕晕乎乎的,他问:“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温聿脸上是疏远体面的笑容:“不好意思,同学。我今天没有带手机。”

纪起还是有些不死心,开口:“可是你的手机从口袋中漏出来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即便如此,温聿依旧笑容不变,他还是温柔地看着纪起,甚至没有把手机重新塞回去的动作,他只说:“同学,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纪起无地自容,狼狈而逃。

后来纪起每次回想起来初见都觉得尴尬又甜蜜,有时他也会自责自己就这么临阵脱逃了,只把温聿一个人丢在那里,不知道温聿后来是如何处理别人的调侃和打趣的。

按照温聿的习惯,估计会处理得很好。

只是还是会后悔没有留下来,帮他兜一下底。

但凡说一句“好的,不好意思同学”,估计温聿就能少面对一些舆论了。

纪起只能在后来的日子里多对温聿好一些。

眼下,温聿第二次说出了这句话。

纪起的心像是被熨斗狠狠碾压般,活生生被压得喘不过气,又烫又疼,又难以逃脱,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蓦地流了眼泪:“……好。”

温聿对他的眼泪毫不动摇,他像是生了一颗石头做的心般,任由眼泪狂风暴雨冲刷,也不会动摇丝毫。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沙发上,纪起恍惚地拿着空的行李箱去收拾东西,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是在刻意将分别的时间推迟得很长很长。

温聿说了一阵,有些口渴了,他从茶几上拿来杯子,还没碰到水壶,顾忌明好似早有准备地给他倒了一杯温白开。

温聿抬起了眸,眼中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顾忌明未察觉,只是炫耀似的一笑:“我猜你会口渴,刚才就烧好了。就在他哭的时候。”

顾忌明也是看见纪起的眼泪才有了个这么个念头,就是一瞬间,他想“从进来屋里就没见温聿喝水,温聿应该要喝水的吧”。想到这个的时候,一股要去烧水的使命感油然而生,远远大过了就温聿所说的“没有关系”一事的争辩欲。

哦。

怪不得从他去找纪起分手的时候就听不见顾忌明念叨了。

温聿指尖压着倒满水的杯子边缘,缓慢地来回转动几番,似乎是思考了什么,最后将它推给了顾忌明。

顾忌明受宠若惊,他想说些什么,就看见温聿已经重新烧了一壶水。

顾忌明:“……”

怎么感觉被嫌弃了。

“无功不受禄。”温聿一边倒水一边道,他那双眼睛看什么都有一种专注感,即便看的是一壶热腾腾的水。

顾忌明看着他端起还冒着白气的茶杯,比起自己给他专门冷好的温开水,这杯明显热了些,温聿不得不轻轻吹了几口气,茶杯上面水波荡漾,他才吝啬地啜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