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当时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死在球场,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茫然地“啊?”了一声。
“言言是文院的,这行不通吧?”有人说。
又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但许言打得真的很好……”
“那进来以后怎么排?小前锋走了,可是言言之前都是打后卫的。”
“可以兼打两个位置,他的技术没问题。”沈植看着许言,淡淡地说,“就看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这四个字配合着沈植看过来的眼神,许言两腿发软头皮发麻,心跳都快跌停,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很可能要跪在地上大喊yes i do。
“啊……你们没意见的话。”许言咽了口口水,和沈植对视一秒,然后有些心虚地又去看其他人,说“我愿意。”
得到他的回答,沈植点了下头就到一旁喝水去了,几个球员笑着过来搂许言的肩,说:“怎么跟答应求婚似的。”
许言觉得自己耳朵瞬间烧起来了,下意识扭头去看沈植,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放下心但奇怪的又有点失落。他笑笑说:“毕竟是很慎重的事啊,我都背叛文院了。”
他背叛得毫不愧疚因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沈植一起打球了。
联赛时经院冲进了决赛,跟体院争冠,对方的大前锋钱航翰是个难搞的,高又壮。大一时他也跑后卫,跟许言打过几场球,输了,心里一直拧着劲,屡次寻衅说要再比一场,但许言是个懒得招惹麻烦的,次次回避一笑了之。这次联赛他知道大概率会和钱航翰碰上,没办法,如果非要比,倒不如在这种大赛上,起码众目睽睽,输得甘心,赢得敞亮。
但他没想到,也就一年没在球场上交手而已,钱航翰居然能把球打得这么脏了。
上半场下来,两队勉强打了个平手,不过队里的控球后卫在走外线时摔了一跤,那一跤怎么摔的大家心里有数,裁判也判了犯规,罚球上的是沈植,稳稳地投了个三分球。
中场休息时许言盯着球场在算走位,他既打小前锋又要兼顾得分后卫,还得防着钱航翰,很难松懈。嘴里含着水忘了咽,许言腮帮子鼓鼓的,两眼直看着球场,突然脸被戳了一下,一扭头,竟然是沈植。
许言立刻把水咽下去,仰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沈植在他旁边坐下来,说:“你很紧张。”
“有点。”许言本来不算紧张、现在是真紧张了。他揉揉脸,被沈植戳过的地方好像有点麻麻的。许言说,“都打到这儿了,肯定紧张。”
沈植点点头,正巧哨吹响,要重新上场了,许言站起来,沈植也一同起了身。在迈向球场的那刻,周围人声鼎沸,但许言清楚听见沈植低声说了句:“别受伤就行,输了也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许言顿时不觉得紧张了,但也觉得非要赢这场比赛不可。
下半场打得火药味滚滚,钱航翰挑衅的眼神和黑手逼得许言屡次想开口骂人,咬咬牙又忍了。最后两分钟,局势已定,但许言也拗起了劲要把分数再拉开一点,他找空挡想投外线、太专注,以至于钱航翰撞过来的时候他压根来不及反应,有个队友着急地低声骂了句“操”,许言扭身想把球传给沈植,但竟然没找到他人,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沈植根本就站在他面前,把钱航翰整个挡下了。
一记身体碰撞的闷声过后、沈植撑着手摔在地上。
哨声尖锐响起,许言看见沈植侧躺下去捂住手腕,脸很快白了,额角青筋爆起,显然是痛极了。观众的尖叫,队友的骂声,都是模糊的,许言根本没能力思考,血一股股往上涌,心跳马上就要把胸口炸开。他直接把球砸到一边,往钱航翰的嘴角狠力挥过去一拳被还算清醒的队友拦下了。
谁都生气,可当众动手打架就要背处分,无论是什么原因。许言被拦下之后还没恢复理智,两眼通红握着拳头要往前冲,嘴巴抿得死紧,一句脏话都没说,就是要打人………后来据队友形容,他当时真的很像条疯狗。
沈植右手骨折,去了医务室紧急处理,队友们围在旁边,唯独少了个人沈植看了一圈,问:“许言呢?”
“不知道啊。”队友们疑惑互望,“刚刚好像还在的。”
“操,不会是去找钱航翰算账了?!你摔地上的时候我看言言都疯了,那会儿要是不拦着,他能把钱航翰打死。”
沈植顿了一秒,突然起身,手腕剧痛,他皱着眉说:“我去找他。”
“坐下!”校医厉声道,“你班主任已经去开车了,马上送你去医院,手都这样了还乱跑,想留后遗症就直说!”
“帮我把他找回来。”沈植抬头说。
“噢噢噢,行!”三个队友往外跑,沈植眉头皱得更紧,脸色苍白,手疼得他冷汗直流。
篮球场后的围墙下,钱航翰站在许言面前,讥诮地看着他:“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么着急替沈植出头,你是他的狗啊?”
许言本来很生气的,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脑袋却忽然开了个小差是自己戴着链子被沈植牵着的样子。非常新奇非常刺激,简直是可以让他大脑立即死机的程度。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盯着钱航翰的眼睛,回答:“是啊,怎么样?”
钱航翰大概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这种事情承认得如此坦荡利落,他愣了下,表情瞬间变得极度厌恶,语气鄙夷:“你他妈真够恶心的。”
许言没跟他废话,在钱航翰还沉浸在浓浓的恶心之中时,他铆足了力道干脆地抬手挥拳过去。
“就你这样的,还没资格当沈植的狗呢。”钱航翰鼻血直冒倒在地上,许言冷冷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许言后来是自己找到医院的,沈植的情况不太妙、右手之前就受过伤,这次旧伤又遭骨折,只能动手术加钢板。许言到的时候沈植还在手术室,他看了一眼就走了给沈植买午饭去。
回来后,许言进病房,只有沈植一个人在,两人目光交错,许言的嗓子紧了一下,问:“其他人呢?
“让他们去吃饭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饿着肚子陪在这儿。”沈植说。
许言点头,拎着外卖慢吞吞走到病床边,看着沈植手上的绷带,心情难以言喻,心疼,难过,郁闷,愧疚……他知道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谁,沈植都会去挡的,所以他宁愿不是自己,那么在面对沈植时,就不会这么内疚了。
“对不起啊。”许言低声说。
沈植好像没听见,在许言身上打量一番,下结论:“你打架了。”
许言也没否认,点点头。沈植又问他:“输了么?”
“?”许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回答,“赢了。”
“赢了就行。”沈植往床边的椅子上看了眼,说,“坐下。”
许言很听话地就坐下了,坐下之后发现钱航翰说得果然没错,他就是沈植的狗。
他盯着沈植那只受伤的手是因为自己。以后沈植要是有兴趣用这只手来牵链子,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给自己戴上项圈,沈植爱怎么牵怎么牵……许言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埋头把外卖拆开。沈植却忽地伸手过来,修长的食指在许言膝盖的淤青上按了一下是之前他跟钱航翰打架时候弄的。
“嘶”许言顿时缩了一下腿,吃痛地抽了声气,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沈植,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要来压自己的伤。
他看过去时正好跟沈植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具体内容,但许言莫名觉察到几分压迫感。还没来得及回神,沈植又在那个位置按了下,许言闷哼一声,下意识问:“你看我痛心里很高兴?”“
正常人大概会说不是啊只是看看严不严重,关系好点的就幸灾乐祸地损一句对啊对啊,但沈植却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答案不明朗,却貌似很认真,是经过思考的问题就在于许言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思考的,完全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