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跟前,时不时要拿湿帕子润一润祁阔干到起皮的嘴巴。
祁斯贤默不作声的看着,男生的那截小臂冷白如玉,青色的筋脉浅浅凸起,看着有劲又平白多出一分性感。
性感?这是形容侄子对象的词语吗?他莫名觉得可笑,可这病房里活蹦乱跳的人除了他之外,就只剩这男孩,他又不得不去看这一幕。
他看着指尖点在祁阔干燥苍白的嘴唇上,把唇角那一滴水擦了进去,指腹捻弄着那瓣唇,带了一点亲密,力道也很轻,但很有存在感,以至于对他们这段感情置身事外的自己都开始感觉嘴唇有些发痒。
像是跟着那根手指摩挲动作,一点点把水液擦在了他嘴唇上。
须臾,他开口:“有人会做这种事,你放着吧。”
周迟摇了摇头,嗓音清冷:“还是我来吧。”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探寻些什么,他说:“事情有些蹊跷,祁阔的手机拿去找人调查了。”
周迟心脏微微一紧,他记得祁阔在那个下午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再一想到段煜干的那一系列事,心里一沉,觉得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了。
不论心底骂那群蠢笨如猪的货色有多难听,他表面巍然不动,只道一句:“那很好。”
尽管周迟现在是低着头,面朝祁阔的姿势,仍能感受到祁斯贤身上那股久居高位特有的淡淡压迫感,却很内敛,不会有太多不适感。
“手机彻底报废了,什么也查不出来。”祁斯贤说。
闻言,周迟松了一口气,也恰到好处的皱了皱眉。
“这件事还是要调查到底。”他冷声开口:“虽然祁阔平时总很冒失,但我相信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终于肯转头去看祁斯贤了,眉眼间的焦急不似作伪,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两人间的距离猛然拉近,方才触碰在祁阔嘴唇上的手指扶在男人手臂上,温热的触感悄无声息覆上衣料,淡淡的独特气味扑过来,令人毫无防备。
是超市里售卖的那种十块钱一袋的汰渍洗衣粉皂香味,祁斯贤早几年下派到县里磨资历,入乡随俗,也用了一段时间。
他冷冷推开了周迟的手臂。
祁阔的男朋友,似乎有些不知晓分寸,他在心中暗自皱了眉,印象也差了一些。
两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这副场景看起来倒是相当静谧美好,当然,要除去病床上一个绑得严严实实的祁阔。
这老男人,倒是比他想得要难接触,几乎滴水不漏,周迟神色收敛,心道如今只有祁阔这一条道可以接触到了,醒了自然好,倘若真醒不过来,也能借着机会跟祁斯贤多见几回面,留个好印象。
他知道嘉宏公司明年的那个人工智能进社会的项目,这种项目事关公共建设,必须经手官员祁斯贤。
周迟有自知之明,不会妄想这种东西。
但他实在厌恶陈嘉行那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的惺惺姿态,像对待掌中鸟雀似的高高在上的向他施舍些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以此来博欢心。
周迟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旦在什么人面前吃了苦头,就要将那人狠狠踩在脚底下,方能缓解心里野兽一般躁动不安的心情。
倏然,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哑着声音朝外仓皇的喊了一声:“周迟!”
声音颇为干哑凄惨,像是饱含了许多苦楚,听着便十分难过。
床边坐着的周迟尚在脑子里细细盘算后期的计划,突然被喊了名字,心里一揪,生怕这人当着祁斯贤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率先一步握住了祁阔垂在床沿的手,眉目难得温和了一些,全然不似平常对祁阔那副冷言冷语的烦躁模样,很是关怀的问了一句:“口渴吗?”
祁阔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他愣了好半晌,在周迟都不耐烦的把水杯放下时吗,他眼里两行清泪唰的流了下来,周迟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
身边还有祁斯贤在,他只希望这蠢货别嘴里冒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祁阔迷迷瞪瞪想,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想也不想的就要伸手搂住周迟身体狠狠吸一口香味,可浑身的剧痛又给他打回了现实。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委屈的、埋怨的、拖着长长的哭腔大喊了一声:“周迟,我做了个大噩梦。”
“我梦见你当我小婶婶了,我都成你们的小三了,天底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儿!”
他一醒来,就聒噪的要命。
气氛静谧了一分钟,门口那道素黑色身影似乎再也听不了,再也呆不下去,就一语不发,冷冷的转身立开,甩上门的声音特别大。
......
“祁阔,你是被车撞坏脑子了吗?”周迟压着胸前的愠怒问他。
祁阔心里舒坦了很多,这一遭生死抢救下来,他也忘了许多和周迟之间的龊语,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蛋,他就忍不住想笑出声。
他想,他这回要和周迟痛痛快快的重新开始,他要追求周迟,也应了那晚他开口说出的“如果能活下去,要重新给周迟准备一份成人礼,送给从小到大的周迟。”
祁阔忽然觉得生活满怀希望,除了身子骨有些疼,但这也不要紧,他年轻力壮,恢复的肯定很快。
他不笑不打紧,一笑,嘴角就是撕裂一般的痛苦。
后知后觉,他终于伸手摸了摸自己右边半张脸,纱布从眉尾到嘴角严严实实的裹住了,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感受到颊侧传来的剧烈痛感。
是他刚刚快乐的太得意忘形了,忽略掉了这点异常。
他脸上被划了一道很长的疤,大概也是毁容了。
周迟目光定定看着他,眉头微蹙,只有那么一瞬间的面部表情变化,淡淡道:“祁阔,你的遭遇我感到很遗憾。”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把他们之间撇的干干净净。
往进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祁阔突然觉得浑身止不住的发冷,像是回到那天下午出了车祸被撞进围栏里,浑身渗进骨髓里的冷和疼,丝丝缕缕纠缠着他。
怎么能疼成这样。
他想说,周迟,我好冷,我们抱抱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现在太丑了,丑的没法见人,却又想去看周迟的表情,就慢吞吞的拧出一个很滑稽的姿势,侧着那半边完好的脸瞄了一眼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