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上以刘岚清为中心,对这大半年来发生的奇怪事件、相关人员以及线索进行了关系的梳理,并在比较重要的线索和谜团上做了标注。

“首先,当务之急是要搞明白那些红线究竟代表了什么,是否像任子宁姑姑说的那样是封印,”严宥安说着,看了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舒乔,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如果是的话,那就要找到将其消除的方法。”

客厅的茶几上此刻被一张张打印纸铺满,这些全都是刘岚清的研究论文。任子宁闻言,翻出了他前几天特意去研究院档案馆一页页拍下,再打印出来的那篇未发布的论文,指尖在舒乔后来跟他们提起的那张照片上轻轻敲了敲,问:“有没有可能知道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被红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的无面石像给任子宁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说不上来这种不舒服是源于恐惧还是恶心,又或是别的因素,但本能的,他就是不想过久地注视那尊石像。

所以他的目光转而落在那些挂在红线上的铃铛上。

那不是常见的圆形铃铛,而是如同一口缩小版的铜钟般的钟型铃铛,由于照片里没有别的参照物可以对比,任子宁只能大致推测那些铃铛的大小应该和成年人的掌心差不多。

“根据何皎皎在审讯室里透露的信息,刘岚清对于门巴族的研究应该主要集中在错那市,那里也是门巴族的主要聚居地,”严宥安说着,将一张西藏地图调了出来,在标注着拉萨的那个点的东南方向打了个叉,“这儿是山南。”然后他的笔继续向下,在靠近国境线的地方标了个星号,说:“这里就是错那。”

通过地图可以很直观地看出,错那距离不丹相当近,几乎是紧挨着两国边境,而这之中横亘着的便是绵延两千多公里的喜马拉雅山脉和原始森林。

“所以说,这个石像所在的地点大概率就在错那或者周边地区,是这个意思吧?”任子宁接道。

他和严宥安两人讨论得有来有回,一旁的舒乔却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尽管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但除夕那夜严宥安摁着他内射的场景让他心烦意乱,到最后他是在忍不住,悄悄拿起手机搜了搜怀孕初期的症状。

虽然网上求医多半都容易对号入座地觉得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症状,可舒乔还是越看心里越慌。

毕竟退一万步讲,发生这件事的概率并不完全是零。

“舒乔,”严宥安见舒乔仍然心不在焉的,便开口叫了那人一声,问,“你有什么想法?”

被喊道名字的舒乔猛地回过神,同时心虚地把手机倒扣了过来,以防被旁边的任子宁看见搜索的页面。

他努力镇定了几秒,回想着刚刚为数不多听见的话,说:“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对。”

尽管对于舒乔来说还有更多想知道的事情,比如那些来自不丹的书信是怎么回事,刘岚清的失踪是否和他父母当年的事情有关联,等等。但就像严宥安说的,他们现在有的信息都非常零碎,眼下如果没有一个集中的方向,很容易造成精力分散,反而会越查越乱。

况且,舒乔对于把他们几个都牵扯进来还是心有愧疚,如果能早点解决那些缠在他们之间的红线,那剩下的谜团他大可以自己再去调查,不必累及他们。

“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旁的任子宁说着,把他手里的保温杯塞进舒乔手里,说,“来,喝点。五十年的新会陈皮泡的,化痰燥湿,能缓解胃部不适和呕吐。”

舒乔喝了一口,一股醇厚的果皮陈香和中药材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直到将那口茶水咽下肚,还能在舌头上尝到一丝淡淡的甘甜。

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热水的效果,舒乔确实觉得绞紧的胃舒缓下来,心也没那么烦躁了。

一旁的谢愉则是从刚才开始就在很认真地翻看刘岚清的论文,不仅是最后这篇没发出去的,还包括之前发过的。

这会儿他终于开口,说:“有个发现,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这么觉得,

只见谢愉拿起笔在最前面的几页上划了几笔,又翻到后面划了划,然后把纸转过来给他们看,

“但我感觉这篇论文有的部分不像是刘岚清写的,或者说,不像是他的语气。”

被谢愉划起来的是两句差不多的的话,除了语序略有差异,基本没有不同。实际上,这两句话哪怕是读起来也感觉不到有任何明显的区别。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谢愉先提了一句,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现在舒乔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时,也开始觉得这两句话有些微妙的不同。

但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相比起来,第二句给人的感觉过于笃定了,不是吗?”谢愉反问道,“根据刘岚清以前的写作习惯,他几乎没有在学术论文里使用过这么具有主观倾向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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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双更的最后一天( ′ー`)

理想的话,第二卷的内容在二十章内就能结束,第三卷(也就是最后一卷)大概是藏区观光旅游手册~~【经典民俗学家作死版】~~

44. 抽丝点

这种微妙的细节其实很少会有人留意到,哪怕是反复读过好几遍论文的舒乔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或许是精于人情世故,谢愉在这方面确实是个非常敏锐的人,很擅长捕捉这些字里行间,又或者是说话措辞上、语气上的差异。

“有没有可能,刘岚清早就已经不是刘岚清了呢?”舒乔反问。

如果是这样,那么按洪辰说的,失踪的刘岚清曾经悄悄回来过,并且联系了何皎皎,那何皎皎显然就是在那之后就因为某种契机察觉到了刘岚清的异常,所以才会决定把卷轴从对方那里偷走并且藏起来。

“这篇论文是在刘岚清失踪前就投递了的吧?”严宥安捏了捏山根,似乎也因为这些一团乱麻般缠起来的事感到头疼,“假设那时刘岚清已经被……替换了,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取代的?何皎皎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件事?”

“何皎皎留在学校的东西还在吗?”舒乔问。

“她爸原本说要的,但来看过之后好像只拿走了存折,其它的都没带走。剩下的那些学校本来要扔,最后是吴斐拿走了。她喜欢何皎皎来着,”任子宁不负众望地知道答案,顺便还爆料了个八卦,“你要是想要,我帮你去问问。”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谢愉忍不住吐槽。

任子宁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然后他话锋一转,问谢愉:“听说你们前几天在墓园找到卷轴了?有什么说法?”

谢愉点头,开口道:“关于卷轴,我私下问了几个研究古藏文的语言学家,他们给的说法都大差不差。”

首先,就跟其他历史比较久远的语言一样,藏文的发音和书写在不断的演变中也改变了很多,而卷轴上的文字实际上并非古藏文,而应该象雄文。

藏文形成于吐蕃时期,象雄文作为目前蕃域高原最古老的文字字形,其最早的创造制作时间仍不可考,但一部分学者认为象雄文是藏文的前身。然而,尽管在不少藏区古老寺院的岩画和藏书经典里都保留着象雄文字的踪迹,目前对于象雄文字的文本解读仍然相当的困难,即使是精通藏文的人也不敢确保能够完全准确地理解象雄文。

“专家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想要看到这卷卷轴,是因为他们之前也曾发现过类似的文字记载,只不过不是以卷轴的形式,而是雕刻成石碑的样子。但谜团就在于,无论是什么形式,这些象雄文文本的唯一共同点就是无法被解读出任何意义,”说到这儿,谢愉顿了顿,仿佛是在思考要怎么解释,“用现代汉语打个比方,卷轴上的象雄文字就像是‘被阿就了是把从’这句话一样,是由汉字完全随机拼成的句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完全不会这种语言的人胡乱抄写编造的东西。正因为这种情况相当离奇,所以这些研究藏文和古象雄文字的专家在不断地寻找更多类似的文本遗迹,以图找出其中是否存在某种规律或者结构,等等。”

对于语言学家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很具有研究价值的课题。可对于舒乔他们来说,这基本代表着他们无法通过解读这些文本来获取更多线索。

“事实上,我托人从不丹把卷轴买回来之前,卷轴是被存放在寺院里的。根据寺院内僧人的说法,他们被告戒不能查看卷轴的内容,也不能试着解读,因为卷轴里记载着的是以神明的语言言说的智慧,”谢愉再次补充道,“以及,后续化验的结果证明,用来书写卷轴上那些文字的液体含有一定的人血成分。”

就在这时,舒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刘岚清的住处有一份文件,应该是某种石碑的拓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批注。那些文字具体是不是专家说的之前发现的记载我不清楚,但刘岚清显然也在试图对类似的文本进行解读,而且看上去已经有所收获。”

任子宁突然“啧”了一声,半晌,开口道:“我有个猜想,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像舶来词?”

客厅里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