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动让任子宁也好奇地凑过去,跟着认真听了一遍。
“你听到了吗?”舒乔问。
“什么?”
“铃铛声。”
19. 十年点
视频里录到的铃铛声从何而来,没人知道答案。
据任子宁说,当时他找到舒乔时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舒乔也基本能够确定,701的书房里没有铃铛或类似铃铛的物件。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舒乔对刘岚清感到愈加好奇,他直觉这个人很关键,于是上网把刘岚清发布过的论文全都下载下来,开始阅读研究。
民俗学虽然不像理工科专业那样,容易出现隔行如隔山的情况,但由于舒乔没有基础的专业知识,不少专有名词和基本概念、理论都要边读边查,读起这些动辄几万字的文章仍然是相当耗时间。
他不得不从刘岚清最早期的研究开始。
万幸的是,刘岚清的论文发得并不频繁。
网上能找到的刘岚清最早发布的论文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除了正式的期刊论文以外,刘岚清一般还有些别的文字发表,也会参加一些藏族文化相关的座谈。这些记录在网上搜的话都能搜到。
那时候刘岚清在西南地区的神话宗教与民俗研究上其它人一样,主要集中在整体上,没有一个细化的固定群体,也没有特别详细的主题。
但经过多年的研究,可以渐渐发现诸如“神”“生命起源”“死亡”“归宿”等概念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刘岚清的文章里。他的研究对象也从整个藏族群体慢慢缩小聚焦,最终落到了某个舒乔没听过的族群上门巴族。
舒乔搜了一下,这是一支生活在藏区门隅,即藏南山南地区,以及墨脱地区的少数民族。人口数仅有一万人出头。
门巴族的语言是门巴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藏语支,但门巴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因此平日里书写使用的都是藏文。
以现在的时间点倒退,刘岚清针对门巴族的研究进行了接近十年。然而舒乔注意到,自从刘岚清第一次在论文里确定门巴族这个研究对象后也就是大概十年前有将近四年的时间他没有再发表过任何文章。
这个人就像是因为某些事情彻底停止了才刚刚开始的学术研究,又或者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完全消失了。
直到四年后,刘岚清似乎才重新开始他对于门巴族的研究。不过他的研究进度变得非常缓慢,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发过任何正式的论文,只有零星几篇调查报告和几次出席研讨会的记录。
而刘岚清最后一次投递正式的期刊论文是在一年多前,碰巧是他失踪前夕。
这篇论文并未见刊,但在某个学术期刊归档网站上可以查到这篇论文的相关信息,比如投稿日期,初审日期,拟定标题以及概述等。
只见在文章摘要一栏里,刘岚清这样写道:
> 经过长达数十年的研究与考证,我认为在我国藏区山南地区与不丹边境曾经诞生过一种有别于藏传佛教的信仰。
>
>
> 目前有关该信仰的资料极其稀少,内容也几乎只存在于该地区口耳相传的民俗传说中,其中以门巴族保留的故事相对完整。尽管如此,我仍旧相信它并非藏传佛教的诸多派系中的任何一支,其或许是该地区古老的原始苯教的雏形。
>
> 另外,该信仰所信奉的神或许是对“生命的起源与归宿”这一命题的最终解答。
>
>
>
若只看前半部分,这或许是一个能在民俗学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定论,如果是真的,那么刘岚清的研究结果将相当有价值。偏偏他后半段的内容实在是过于离经叛道,以至于衬托得他前面的论述更像是一个疯子的妄言。
这也就不奇怪,为何这篇论文连第一轮审核都没有通过。
但舒乔却对此产生了兴趣,因为根据他之前阅读的论文看,刘岚清看上去并不是迷信的人,所以他非常好奇这人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而在他写出这篇论文前的那段空白的时间里,是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刘岚清在研究上的态度展现出如此大的转变。
可惜的是,网站没有更多关于这篇论文的详细内容。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舒乔挑了一位多年前便任职于T大民俗研究院,并且目前正在带本科课程的教授,趁对方上课时进到教室里听课。
比起真正的民俗研究,这堂课的教学重点更侧重于文化人类学,讨论的基本是各种社会构成与发展的理论,比如功能主义、结构主义、文化相对论等。课后他把这位姓徐的教授喊住,先是请教了几个和课堂有关的问题,然后借着这个话头,问:“徐教授,之前我读过几篇我校民俗研究院刘岚清教授的论文,对他的研究课题非常感兴趣,不过我看他好像没有开课,不知道是否有别的办法联系到他?”
徐教授先是一怔,仿佛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忘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你读过他的论文?刘岚清一年前就失踪了,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个答案让舒乔猛地愣住,但在错愕之余,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又生出一种并不特别意外的感觉。
“啊,好的,我知道了。那真是很遗憾,”舒乔回过神来,回应道,“但我确实对他的研究非常感兴趣,如果有机会能借阅他的一些研究资料或手稿就好了。”
徐教授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回答说:“如果你真的对他的研究感兴趣,可以向研究院的档案馆管理处提出申请。档案馆有研究院所有项目的文件归档备份,而且是可以对外开放的。刘岚清失踪后遗留在办公室的文件和研究稿大概都被转移到那里进行保存了。”
从研究院大楼出来已经时近傍晚。街上三五成群地走过结伴的学生。
再过两天就要到十月了,秋雨下过两三回,天气终于有了些入秋的凉意。
舒乔收到一通电话,显示是严宥安打来的。
“你不在宿舍吗?”电话接通后,那边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声音。
“嗯,我在南门这边,刚从民俗研究院的楼里出来。怎么了?”舒乔回答道。
“没什么,原本想问你吃什么,我给你带,但既然你出门了,那就干脆一起吃吧。”严宥安提议说。
“好,你在哪儿?”
“你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T大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严宥安倒是没让舒乔等多久,十五分钟后就看见他远远骑着自行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