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条分手短信,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30号的傍晚六点出头,也就是他们约好要一起出发去露营的那个周五。

在发出那条消息前,舒乔打过一个电话给何皎皎,是直接拨到手机号码上的,但何皎皎并没有接,所以舒乔才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地方。

再往前翻的话,两人之间的聊天几乎都是之前的语音通话记录,其余的文字消息也基本是何皎皎在单方面输出内容。

“哥,”任子宁忽然喊了他一声,问说,“八卦听吗?何皎皎的。”

舒乔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谢愉就说:“听,快讲。”

“你知道何皎皎有遗传病吗?”

此话一出,舒乔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他回答说不知道。

“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消息?”谢愉问任子宁。

“她室友透露的,我刚查了一下,你看。”任子宁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舒乔。

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百科界面,最上方是“亨廷顿舞蹈症”几个大字,下面则是关于这种病症的基本介绍。

> 患有亨廷顿舞蹈症的患者通常会在30-50岁之间出现症状,早期表现为情绪和智力上的轻微问题。随着疾病的发展,会逐渐出现肢体不协调、无法说话、癫痫、痴呆等症状。

而这段话的末尾有一行简短但刺眼的字“该遗传病目前尚无治愈的可能。”

“听说何皎皎的母亲好像就有这种遗传病,在何皎皎10岁那年自杀了,”任子宁说着,“何皎皎跟父亲关系也一点都不亲,说什么'好不容易供她上了大学'都是放屁,何皎皎这么多年基本都是靠奖学金和资助人才有书读。”

舒乔沉默不言。

印象中何皎皎确实是个很节俭的人。

和舒乔的前任对比,两人出门约会时她几乎不怎么主动买东西,吃饭也会坦率地说吃便宜的,她要省钱。她常穿的衣服也只有那几件,能看出已经穿了很多年,都洗得有些褪色了。

可舒乔虽然知道何皎皎家里条件不好,却从没听她真正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她拉着舒乔分享的都是些她觉得新奇、有趣的事情,而不是对生活的怨言和烦恼。

“所以我猜,她爸这次赶过来,多半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好索要赔偿。当然,伤心可能也有。毕竟他原本应该是盼着何皎皎毕业后就工作,用工资供给家里的。”任子宁揣测道。

“你跟何皎皎室友关系挺好的嘛,她们怎么什么都告诉你。”谢愉话里有话地感慨了一句。

只见任子宁非常坦然地笑了一下,说:“那当然,我是gay啊,她们都当我姐妹。”

这话莫名让谢愉和舒乔都沉默了几秒。

几秒后,舒乔开口说:“她那个资助人……”

“说是好像四、五年前生病离世了?不过这件事对何皎皎的影响应该很大,才会促使她学了现在这个专业。她爸因为这些事总是骂她扫把星,说对她好的人都会被她克死,所以他对她不好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也是要不得好死。”任子宁回答道。

宿舍里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为何,任子宁敏锐地察觉到舒乔在听见这个答案后表情有些奇怪,就好像这个说法和舒乔知道的不一样。

一阵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因为被警方叮嘱过要保持电话畅通,舒乔下意识就去看自己的手机,结果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紧接着他抬头,看见谢愉拿起手机转身出了宿舍,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淡了些。

等那人出去后,任子宁转头问道:“哥,你知道何皎皎的资助人是谁吗?”

“……不,不知道。”舒乔闭着眼睛,捏捏山根。

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晚上十点半,吴斐收到一条消息。

她看着消息犹豫了几分钟,起身一个人离开了宿舍。

眼下已经快到宿舍的宵禁时间,在外面游荡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倒是图书馆和教学楼的自习室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她来到约定好的地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儿的人。

“不好意思,这么晚叫你出来。”舒乔看着吴斐,开口道。

夜色下一切事物都潜藏在阴影里,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因为上次何皎皎父亲来学校闹的事情,吴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舒乔了,眼下她望着站在路灯下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像是眼花一样看见舒乔在昏黄的灯光下融化,仿佛快要消失在夜色里,可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人只是很平常地站在那里。

“你想聊什么?”吴斐定了定神后问道。

“聊聊何皎皎,你应该也想找到她吧?”舒乔说着,问,“她有没有跟你提到一个叫刘岚清的人?”

“谁?”

“大概五十出头,长得比较温文儒雅,身型清瘦,白头发很多的一个男人。跟何皎皎差不多高。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舒乔简单形容了一下。

刚和何皎皎在一起时,舒乔曾经撞见过她和刘岚清说话的场面。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后者的身份和名字,只是觉得那人应该是学校的老师,而从两人交谈时的言行举止,他察觉到两人应该相识已久。

除此以外,何皎皎对刘岚清表现出的不仅有尊重,还有不少感恩与依赖。

当时舒乔便觉得奇怪,只不过按他的性格,也只是奇怪一下就完了,不会真的去探究。

刚才听完任子宁的八卦,舒乔的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形象。他还以为那人就是何皎皎的资助人,结果却不是。

可这就更让人在意了。

舒乔试着上学校的官网翻了一下在校任职的教师信息,发现男人名叫刘岚清,是他们学校民俗研究院的教授。

问题在于,何皎皎的专业是生物工程,和民俗研究八竿子打不着,又是为何会与一个民俗学教授有着过从甚密的关系呢?

吴斐听完舒乔的描述,陷入思索。许久后,她仿佛想起什么,说:“这个人……我好像见过皎皎和他的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