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1 / 1)

武帝:“……”

他咬牙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一定?是疯了,这点小擦伤,甚至不需要他用金疮药,二皇子和公主一惊一乍,叽叽喳喳吵得他脑袋疼,等?他回过神,已然身?处凤仪宫。

眨眼功夫,她?已经给?他敷上药了。

武帝心中愤愤,这个女人对他举止放肆,出言不逊,“他”是怎么教她?的?为人君、为人夫,为人父,“他”果真窝囊!

不止武帝压着怒火,江婉柔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他一整天都怪怪的,那么凶,听听他说?的是什么,她?多管闲事?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婉柔低着头,默默给?他擦药,一言不发?。

武帝还?等?着这个伶牙俐齿、不分尊卑的女人和他呛声,他倒要看看她?能有多蛮横!谁知江婉柔忽然哑声了,武帝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满腔怒火没了依凭,唯独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憋屈。

她?不言语,武帝更不会?上赶着和她?搭腔,气氛骤然凝滞。此时?正值日落时?分,火红的余晖把皇宫的飞檐勾勒出一层暖光,光线顺着殿门和窗子洒进来,落在她?雪白的侧脸上,武帝忽然呼吸一窒,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螓首蛾眉,玉色映人。美甚!

江婉柔的肤色极白,整个人像一捧雪,身?上没有一丝微瑕。脸颊、脖领,手臂……甚至为他敷药的手指也白皙柔软。她?的指尖如玉,透着淡淡的粉色,叫武帝想?起了落在他肩头的,早春的桃花。

痒。

她?的指腹在他小腿上反复磨蹭,她?是暖的,膏药泛着丝丝凉气,寒梅绽于暖岩,冰火两重天,武帝忽感有些口干舌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干涩的薄唇,说?道:“今日……是个意外。”

以他的矫健勇武,莫说?如今,就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他七老八十?,他也不会?被区区一匹马所伤。

说?完,他眸色中浮现一丝懊恼,他是天子,她?算个什么东西,他缘何要与她?解释?

武帝直勾勾盯着江婉柔,眸光似一把刀锋芒锐利。孰料她?竟毫无?反应,又剜了一大坨药膏敷在他的伤口处,等?淡绿色的药膏把那一小块擦伤盖得严严实实,她?头也不抬,说?了声:

“哦。”

“……”

武帝一口闷气涌上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他不自觉攥紧圈椅上的扶手,指节用力泛白。忽然,“咔嚓”一声,上好的红木圈椅扶手竟被他生生掰断,木屑四处飞溅。

两人皆是一怔,武帝臂力强劲,他想不到凤仪宫的陈设这么脆,他根本没有故意用力,但她?好像误会?了。

江婉柔把瓶子塞好,缓缓站起来,两人对视,武帝看到了她?眼眶微微的泛红。

武帝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这种称得上“慌乱”的情绪他从未有过,他下意识地抬头,又生生停顿在半空中,薄唇微动,旋即抿紧,终究还?是沉默。

身?为一个乾坤独断的帝王,他怎能向一个女人低头?这女人贯来伶牙俐齿,也罢,等?她?说?话,他不与她?争辩便是。

唯小人与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武帝看着江婉柔,等?她?发?难。过了一会?儿,江婉柔低声道:“过两个时?辰,记得换药。”

语毕,她?转身?而去,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一个威严高大的男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显得些许落寞。

许久,“咔嚓”一声,另一个扶手应声而裂。武帝站起身?,他没有穿靴,一条脚穿着鹿皮靴,另一条腿赤脚,朝殿外走去。

***

武帝既没有回御书房也没有回养心殿,他去了钦天监。

他向来不信这种鬼神之道,如今身?在局中,他不得不登上那座高耸的观星台,钦天监的监正此刻战战兢兢,伏趴在他跟前。

“朕欲回去。”他道。

监正抖的筛糠一样?,方才皇帝沉着脸进来,说?了一大通诡异之语,圣上竟然说?他是异世而来的孤魂野鬼!

要不是圣上疯了,倘若圣上没疯,听了这些话,他活不过明日!

武帝对别人没有那份耐心,看着瑟瑟发?抖的监正,他紧皱眉头:“说?话!”

不管是作为武帝还?是陆奉,皇帝都是个威仪赫赫、不怒自威的君王。穿着太极八卦袍的监正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圣上所言,实在玄妙,不若您休憩一晚,臣今晚观测星像,待明日……”

“少废话!”

武帝懒得听他掰扯,冷声道:“你若不行,把这身?衣裳扒了滚出去,自有能人为朕分忧。”

在小命不保和乌纱不保的双重压力下,监正伏趴在地上,定?定?心神,问道:“圣上想?回哪里?”

武帝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回到朕原来所在的一方天地。”

监正面露疑惑:“听圣上所言,您原本……也是您。可在您的那边,您已经殁了。”

“您要是回去,这……无?处可去啊。”

“怎的无?处可去。”

武帝声音低沉,冷漠地似乎不是说?自己,“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他这一生,生来钟鸣鼎食,曾跌落尘埃,踩着骨肉血亲登上尊位,征战四方,天下所有人皆对他俯首称臣。

即使最后身?陨荒漠,是他轻敌,他输得起。倘若重来一次,他必定?征服这片荒漠,如今“他”用另一种方式替他实现?夙愿,他无?憾矣。

人固有一死?,他无?所惧。

监正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疑惑不解:“圣上……缘何有此想?法?”

即使蝼蚁也尚且偷生,哪有人活的好好的,想?寻死?呢?

武帝心中莫名烦躁,他宁愿回到那具冰冷的身?体里,也不愿在这里当皇帝。做皇帝,没什么稀奇,他已经当腻了。可在这里,他不止是一国之君,他还?有一个骄纵爱哭的皇后,一个面白心黑的太子、沉默寡言的幼子和一个野性难训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