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翊年纪长,也最?靠谱,每年送出的生辰礼都能送到?江婉柔心坎儿上。江婉柔的喜好想一出是一出,譬如今年喜好丹青笔墨,淮翊就亲手画上一副万寿图献给?母后,明年爱上侍弄花草,淮翊便精心养护一株美丽的花卉献上,并不贵重,却最?能凸显心意。
双胞胎兄妹就各有特色了?,明珠大胆跳脱,上年在母后生辰宴上,身姿飒爽地耍了?一套棍法,江婉柔脸色都绿了?,但她有个习惯,不管是对三十五岁的陆奉还是对五岁的女儿,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他们的面子,不仅不能说,还得昧着良心夸她英武。
淮翎则中规中矩,献的都是珍稀的珠宝玉石,江婉柔从不缺这些,但同样的东西?,自己儿子送的就是合心意。淮翎性子偏冷,和陆奉有些像,江婉柔琢磨了?许久,不像对淮翊的愧疚和对明珠的溺爱,她对淮翎是“放任”的,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母子更像一对“旧友”,尽管不是时时腻在一起,但母子关系很好,淮翎这样的冷淡性情,也愿意和江婉柔说知心话。
……
今日陆奉难得忙碌,江婉柔得以闲暇,她赖洋洋靠在御花园的摇椅上,树荫遮挡了?阳光,她正在一笔一笔对后宫本月的开支用度,这种事她已经得心应手,根本不需要费心力,在她容许的范围之外,也没?有人敢糊弄皇后娘娘。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正欲勾画批示时,金桃端着茶点和果盘走?过来,福了?个身,道?:“启禀娘娘,二皇子求见。”
“淮翎?”
江婉柔骤然坐起身,道?:“快叫他过来。”
因为习武一事,从前日日来凤仪宫请安点卯的明珠公主近来很少见到?人影,淮翊是东宫太子,身上担子重,就算他想天?天?来,江婉柔也不会答应。淮翎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细算起来,这阵子尽和陆奉胡闹,她许久没?见过儿女们了?。
金桃躬身退下,紧接着,一个大约六岁的少年信步走?来。他身穿着绛红色锦衣华袍,面庞白皙如玉,双眸冷若寒星,薄唇轻抿,俨然一副天?潢贵胄的模样。
“儿臣拜见母后。”
淮翎行礼的姿势干脆利落,正如他的性情一样冷淡刻板。江婉柔时常感叹,幸好三个孩子有一点都随了?她,皮肤白,要不淮翎这模样,活脱脱一个陆奉的翻版,她还怎么面对小儿子。
江婉柔把手边的账本搁置一旁,柔声笑道?:“快起来,金桃,看座。”
“有段日子不见你,听你父皇说你的功课大有精益,当劳逸结合,别累着才好。”
事实上,陆奉恨不得把儿女们打包扔出皇宫,不许他们占自己皇后的心神,又怎会主动和江婉柔提淮翎的课业呢?江婉柔话是这么说,主要想哄小儿子高?兴。
果然,淮翎眸光一亮,但他很沉得住气,只用了?一瞬便收敛起神情,道?:“儿臣知晓。”
他既不会像太子长兄那样会讨母后欢心,也不会像明珠那样气得江婉柔肝疼,他向来规矩,沉默寡言,叫江婉柔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好在江婉柔已经摸透了他们兄妹的脾性,她没?有在意淮翎的冷淡,叫金桃重新上了?一壶碧螺春。
她温声道?:“今儿个天?热,你快喝口茶,歇歇气。”
她这里的茶一般是大红袍,味儿重,是陆奉的口味,原先她房里常备,后来日夜熏陶,她也习惯了?大红袍的醇香,但淮翎不同,他喜欢喝淡茶。
尽管淮翎从未明说,自己儿子的喜好,焉能瞒过江婉柔这个母亲?每次他来,江婉柔都会把茶水换成味道?稍淡的碧螺春,淮翎清楚,他紧绷的小脸上稍显动容,尽管不渴,依然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江婉柔又叫人上了?他爱吃的点心,看他吃饱喝足,江婉柔才笑眯眯问:“说罢,今日找母后,有何贵干?”
被江婉柔明晃晃点出来,淮翎倒也不尴尬,他直接道?:“儿臣来是为母后生辰一事。”
“母后可知,父皇给?您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江婉柔唇角的笑意,忽然僵了?。
儿女们每年的生辰礼,叫她尚有些期待惊喜,陆奉就完全是惊吓了?。按他的说法:这天?下卿与朕共享,不够么?
于是,皇后娘娘期待的璀璨的凤冠霞帔、奇珍异宝,皇帝统统没?有送过。但皇后生辰,他也不会空手而来。譬如前段日子,陆奉哄她有个宝贝,说着说着,就把她拖到?了?床榻之间。
还真是个宝贝,以赤金、琉璃、宝珠,镶嵌以五彩宝石造成,璀璨华丽,闪地叫人睁不开眼。
唯一的缺点,它并不能穿戴出去,是个镂空的肚兜样式,胸前还有两个精致的花环扣夹,在江婉柔雪白无暇的皮肤上,叫她哭红了?眼眶。
……
事后第二天?,江婉柔就把那件“宝贝”束之高?阁,再也不叫它见天?日,陆奉言辞间颇为可惜,说那是番国进贡的宝贝,他花了?些心思才弄来。皇后娘娘糟蹋他的心意。
呸!谁要他的心意!
江婉柔心中暗骂,明白了?今年皇帝陛下送她的“生辰礼”,和往年一样不着调,这等?事,是万万不能叫孩子们知道?的!
江婉柔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翎儿,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的小儿子可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淮翎年纪不大,小脸上的神情却颇为严肃,道?:“母后,您得规劝父皇。”
“嗯?”
江婉柔听得云里雾里,淮翎深呼一口气,看着迷茫的江婉柔,道?:“儿臣听闻妖道?献言,说漠北方有神药,可令人长生而不老。”
第 123 章 帝后日常(四)
“长生……不老?”
江婉柔神情一怔, 正色道:“什么神药能叫人长生不老?如此无稽之谈,陆……你父皇怎会被小人蒙蔽!”
两人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内”,内宅后?院她不叫他操心, 外面的事陆奉也?向来拎得清, 就?算当初危机四伏的夺嫡, 陆奉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那样?惊险,但只?要他在身边,她无比安心。
英明睿智如他, 怎会栽在连她六岁儿子都看出端倪的事上?
江婉柔迟疑了?片刻,道:“翎儿, 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不相信。
淮翎白皙的小脸上无凝重, 道:“儿臣亲眼所见,父皇秘密宣妖道进宫,现下正在养心殿!”
他深知动?摇不了?父皇, 略一思?索, 迅速来凤仪宫。
淮翎不会信口?雌黄, 但江婉柔心底依然将信将疑。她再次道:“你父皇并非昏庸无能的君王,”
十几?年的夫妻, 她有底气说这句话。她安抚地朝着淮翎笑了?笑,柔声道:“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待母后?去瞧瞧。”
为了?安淮翎的心, 也?为一探究竟, 江婉柔把淮翎打发走,当即乘坐凤撵,前往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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