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酒杯自他?手中垂落。

他?已什么都看不清了，只依稀瞧见一片红，眼前一身?红裳的萧麒与他?梦中的盖着?喜帕的萧麒重合，倪少岚恍惚了。

他?说?：“麒儿，今天是咱们的合卺礼。”

麒儿，永远不要忘记我。

咚！是人倒下的声响。

倪少岚死了。

***

永熙帝是个明君，人虽然傲慢一点，但底下臣子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可是萧则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萧麒居然轻拿轻放，不仅饶他?不死，还留他?当个郡王。

底下朝臣吵个不停，萧麒却一言不发。等他?们吵到一半，准备请皇上再作定夺时，却发觉皇上不见了。

方?海十分?尴尬地看着?他?们：“退朝”

朝臣们无法，准备等明日上朝时，针对?此事再作讨论，结果萧麒没?来上朝。

大梁史上批奏折批的最勤快的永熙帝，一连罢朝三日。

这也侧面反应了关于萧则的事，萧麒已下了决定，无人可再动摇。

退朝那几日萧麒就?将自己关在养心殿，别说?不见劝说?的郑玉成，甚至都不让人近身?伺候。

宫中挂起了白绫，贵君倪少岚病逝，皇上追封他?为皇贵君，两日后?下葬。

倪少岚死了，宫里最难过的是小殿下，下葬那日，皇上没?有露面，可小殿下却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口一个不相信，说?岚君父前几日还教他?念诗，带着?他?玩，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萧睿回去，大病了一场，这病可谓是来势汹汹，曾经那些发热受凉，在这场急病面前便成了毛毛雨，这个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养心殿这才敞开了门。

连着?三天，萧睿都病得晕头?转向的，宫中太医对?此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其中一位陈院正同萧麒提议：“晏将军府中，有一位神医，名叫董治元，兴许能?……”

“即刻召他?连夜入宫。”萧麒道。

圣旨被快马加鞭地传到了将军府中，董治元听了，连夜动身?还带着?晏渠山。

晏渠山自然听闻萧麒罢朝三日，养心殿紧闭的消息。

倪少岚死了，没?人比他?更?乐见其成的了，晏渠山才不管倪少岚实则是谁的儿子。他?只知?道，倪少岚霸占本该属于他?的位子多年，也是他?害得自己再受一次牢狱之灾。

不过几顿鞭子，比起从前所受的伤来，倒也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是……晏渠山已看出，萧麒的态度已松动了。

就?好像一座冰山，慢慢地开始融化……哪怕现在只融了几滴水，但也足够他?欣喜若狂。

可是，当晏渠山听说?倪少岚死后?萧麒的反应后?，他?那熊熊燃烧着?的快意的火，就?好像被一捧冷水浇熄了。

他?知?道此番贸然跟着?董治元入宫也许会受罚，只是对?萧麒的思念无法让他?思考其他?的。也许，对?于萧麒来说?，并不需要太多的算计，只要一腔热忱就?好了。

他?算计萧麒，把自己算计到如今这等地步，倪少岚也算计萧麒，把自己算计死了。

晏渠山有些五十步笑百步地想，他?到底还是幸运一些，虽然也没?几年好活了，但到底还是苟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倪少岚之前再怎么得意，还不是斗输给他?了。晏渠山有些沾沾自喜地想着?。

……

但很快，当他?看到明显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如鬼魅的萧麒时。

晏渠山就?笑不出来了。

第112章 认贼作父

萧麒注意到了晏渠山, 但他的目光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他身上一瞬，又移走了。

他没说一句话。

晏渠山站在墙角，静静地看他从领口处露出来的一截颈子, 还有萧麒在烛光下暖白的、微微凹陷的侧脸。

他的心脏深处升腾起一股苦涩, 回?过神来时, 他的口中早已腥甜一片。

董治元跪在榻侧，聚精会神地在萧睿所伸出的一截小臂上施针, 孩子都怕痛的, 萧睿昏昏沉沉地流眼泪, 一会叫父皇, 一会叫岚君父。

萧麒的眉心微微蹙了蹙，然后很快地别开头。

也许别人没看见，但是晏渠山看见了他看见萧麒的嘴唇僵硬的扯着?, 眼眶顷刻红了, 附着?一层水亮。

他很快地抬手抹了抹脸，而?后跨步往外走，无人敢问他去做什么, 无人敢拦他，而?晏渠山也只?是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晏渠山转头看看床榻上小脸儿憔悴的萧睿，又回?想着?方才萧麒那苍凉的背影，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想, 也许倪少岚死了也没什么好的。

董治元的医术没话说，那毕竟是，能将当年那个几乎已经跨进鬼门关的晏渠山都拽出来, 对付萧睿这样的小病，实在是不在话下。

一个时辰后, 萧睿的症状已稳定下来，就是还在呜咽，迷迷糊糊地喊人，他的奶娘洪嬷嬷心疼地凑过去想抱着?他，可?萧睿却不要。

他懵懵地转过头，盈满在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脸，萧睿愣愣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晏渠山，忽然哭着?挣扎起来，“爹……爹！！”

在场宫人们面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端着?药碗的紫珠手腕一软，那药碗哐当一下落在地上，而?晏渠山也怔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一股埋藏在血脉深处的情感如同源源不绝的江河一样迸发而?出，萧睿见他不过来，不安的翻滚着?，险些把针都踹掉了，董治元稍用力摁住他，又回?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晏渠山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萧睿身边，他颤抖着?将萧睿抱在怀里，他的儿子，萧麒给?他生的儿子……

萧睿往他怀里缩了缩，眼泪鼻涕擦在晏渠山的衣服上：“岚君父……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