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萧麒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守夜的小太监则机灵地推门进来。

小太监请示道:“皇上??”

“叫人备好热水,朕要沐浴。”萧麒垂首道。

小太监听完,心中略有惊诧,这个?时辰皇上?从来不要沐浴的,为何今日……他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萧麒一眼,却见?萧麒双眸还覆着一层粼粼水光,颊侧亦然绯红一片,立刻心中明了?。

“皇上?。”小太监低声道,“是否要倪贵君来伺候皇上?……”

他一顿,思及倪少岚正在禁足,立刻调转话头:“或是后宫中的其?他贵人……”

“朕是要沐浴,也?只要沐浴!”萧麒怒视他,“你是不是嫌头上?顶个?脑袋沉的慌啊?!”

小太监生怕自己小命不保,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个?没影。

沐浴后,萧麒才?逐渐平静下来,他不住呼气,双手?按着太阳穴,只当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是他忧虑成疾,就这样,萧麒如往日一般上?朝。

文武官员各站在大殿内左右两侧,空出一条长道来,萧麒疲怠地坐在高处龙座上?。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立于右侧第一排的人身上?飘了?两下,那人高大挺拔,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还是戴着面具,萧麒什么异样都没看出来。

他收回目光,而那两眼比春风还要细微,谁都没有瞧见?。

薛恭文立在萧麒身侧,他终于细心了?一次注意到?了?萧麒被掩在垂珠下的困倦眼神。

“皇上?。”薛恭文仗着自己是备受信任的御前侍卫,堂而皇之地在百官面前凑到?萧麒耳边去,“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不退朝,届时再?召郑玉成入宫即可。”

往常萧麒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可今日自惊醒后便头疼身软,实在是累极。

再?者底下大臣吵得他头痛,萧麒不愿再?听下去,任薛恭文将他扶下去了?。

***

直到?当日入夜前,萧麒依然坚信着那只是一个?梦,一个?诡谲的噩梦。

夜深了?,萧麒便没将特意入宫,替他处理政务的郑玉成打发走,而是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让人今晚上?留在养心殿偏殿过夜。

他这声儿令一出,边上?的郑玉成却不知为何面颊通红,身边的两只手?伸开又蜷缩,整个?人绷得直直的,像一张被拉满的弓。

萧麒不由觉得好笑?,故意逗弄他:“怎么,朕不过是看夜深了?,又怕你奔来跑去累得慌,这才?叫你在这儿留一夜罢了?。”

“臣……臣……”郑玉成羞赧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臣不觉得累!”

萧麒看他紧张的汗都快滴下来,心道郑玉成这人最不懂变通了?,估计是觉着在宫中留宿不合规矩,迈不过去心里?那个?坎,于是道:“你若真不乐意,朕也?不强留你……”

“不!”哪像郑玉成听完,不仅没有露出萧麒想象肿如释重负的神情,反倒看着有些懊恼。

郑玉成别扭地抓抓自己手?腕,小声道,“臣不敢拂了?皇上?美意……”

“诶。”萧麒玩心大起,“你若不想留就不要留,朕又不会怪你,这样,朕叫人备了?马车送你回府,怎么样?”

郑玉成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这样循环往复几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眼睛可怜地往下瞥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萧麒走过去,一根手?指在郑玉成脑侧点了?点,“看你那嘴笨的。”

“朕同你开玩笑?呢,怕什么。”萧麒笑?着看他,又狎昵地与他眨了?眨眼睛,“夜深了?,若是这来回的折腾……使得朕的爱卿累倒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是不是啊?郑玉成。”

郑玉成面上?的红晕从头到?尾就没有褪下去过,他稍稍地送出一口气,结结巴巴地道:“是,是…谢……谢皇上?体?恤。”

萧麒笑?而不语,直至郑玉成走的没影了?,他才?将面上?那抹笑?收了?起来。

香炉内的烟雾依旧袅娜地晃荡着,一缕缕地散出来,萧麒浑身被这股海棠香包裹,眼皮发沉,再?一次地陷入昏睡。

而他再?一次地梦到?了?那条阴森的大蛇。

梦到?一次是偶然是巧合、梦到?两次未免太荒唐了?这条蛇比昨夜更过分,它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圈在自己身上?的蛇尾似乎只需再?用些力气,便能扭断他的脖子。

属于那个?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不住地响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淋淋的亡灵的幽怨声,“萧麒。”

“麒儿。”

“为什么要这样?”他倒好像有些委屈了?,“你怎么讨厌我、恨我、折磨我,都没关系,可是……”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薛恭文像条哈巴狗一样围在你身边,可你……”

蛇的声音变轻了?,却更加危险:“你还敢赏他骨头吃。”

“不止他,还有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郑玉成,听说后宫里?头还养着一个?。”蛇幽幽地轻叹一声,“麒儿,你坏极了?。”

“为什么要留他?你准他随意入宫,还这样心疼他……”

蛇凑近他的耳边,蛇信子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吐出来,凉湿的感觉叫萧麒浑身打颤:“我真嫉妒。”

“你再?也?不会这样对我好了?。”他道,“可我还是爱你。”

“我永远爱你,萧麒。”

冰凉蛇尾扫过他的全身,灵活的像是一只人手?。萧麒弓着背,细弱地喘气,他发狠一样地往蛇身上?咬,可那蛇却好像感觉不到?痛。

“放开我,放开我……滚开,滚开啊!!”

“啊啊啊!”

再?一次地,身上?的束缚刹那间?消失不见?,萧麒猛地睁开眼,他粗喘着,还张着嘴,只是怔怔地望向一边。

嵌在壁上?的夜明珠仍然澄澈、透亮,散发着光芒,萧麒痴痴地看了?半晌,忽然目光一凛,不顾整理身上?还半敞着的寝衣便爬起来,遽然抬手?将身边的琉璃瓶摔烂在地上?。

哐!啪!